留住時間的秘密，不止肉毒桿菌和玻尿酸兩個辦法

如何瞭解一座城市？一千個人會有一千個答案。

不要小瞧魚市角落慢慢腐敗的貝殼，它們很可能在孕育著下一個格雷諾耶。每個人懷揣著自己的秘密焦急上班下班，匆匆忙忙行走，很容易忽略一些事情。

電影《香水》描述與人類不相往來的嗅覺天才格雷諾耶，為了追尋世上最完美的香味而不惜殺人的旅程。

霧霾和曠日的藍色交替攻佔城市的秋冬，一朵花在花壇的雜草中悄然開放。好在人類總有想不完的新辦法，用酷炫又高階的技術，讓看到北極熊奔徙在白雪皚皚的山巔和花蜜蝙蝠伸出9cm長的舌頭去吸食花心這類的景象不再成為難事。

這就是高速攝影和延時攝影。

科技的腳步快過了人的反應速度。五年前的今天，1DX的發佈讓眾多攝影愛好者瘋狂。區別於單純騙腎的小改動換新，這次是實實在在的技術性顛覆——相機終於得以擁有與人類眼球比肩的視野，兼備高速反應和高品質畫質。與這兩樣同時高起來的是攝影愛好者的心跳速率，他們多希望這時候變成更加扛剁的千手觀音。

流動變成了凝固，能夠重播和以任意頻率觀賞的愜意改變了我們對時間的認知。

雲詭波譎，城市的天空是海倒過來的模樣。

每個延時攝影愛好者都有著獨家窺看造物奧秘的特權。白天他們看起來和普通上班族別無二致，但當夕陽西下，夜幕降臨，組織就會發出這樣的訊號：“通透，雨後雲，能見度高，南大街A2座標點。”

放下手機，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動作簡潔俐落地查看電池餘電，清點所有還未被塞滿的相機卡，把雲台安裝上腳架，相機放進最不起眼的雙肩包，壓低帽檐，混進擁堵的滾滾洪流。

頂好是在夏秋，冬春也會有驚喜。剛剛落完雨的城市，也許地面還濕漉漉地沾著泥土和青草氣息，混雜著讓人愉悅的汽車尾氣味道。要穿長褲，因為你不知道下一秒鐘哪根雜草或樓頂的殘磚會毫不客氣地劃破外來者的皮膚。但是只需一次，你就會熟悉這種儀式，血祭之後，蚊子和縱橫滿布的鐵絲都會更加寬容一些。

攀爬和縱躍是加入組織最基本的技能要求，因為樓頂大部分時候是排氣扇和鋼架。可以點燃一支煙，黑夜裡一明一暗是更正宗的儀式感。選好最佳角度後就可以支起三腳架，調整完參數可以迎來第一輪小憩。

接下來只需要從容等待夜幕降臨。漁船回港，日影偏移，雲以各種搖曳而燦爛的顏色和姿態慢慢暗下去。燈塔亮起來，路燈亮起來，辦公樓亮起來，萬家燈火亮起來。如果遇到平流霧或火燒雲，那就得感謝城市之神保佑。雷雨天可遇不可求，爬樓最好還是選定可以操作的室內辦公樓，但那種瑰麗絕對值得一生中去記錄一次。當你篤定這一切將被毫無遺憾地保存下來，獨屬於記錄者的快感于成片之前已經塞滿胸膛。

這時候你可以想一些事情，當然也可以什麼都不想，可以打開手機裡的蕭邦或者舒伯特一同享受夏夜，如果不慎放出了大王派我來巡山也沒有關係，因為這天晚上這個夜裡最高級的孤獨屬於你，沒有旁聽，沒有分享。

安全地撤離之前，收拾好煙蒂和瓜果皮核是你對自己的尊重。因為不會有人知道，更顯得這一程式高貴而正義。電梯很少通到頂層，打開頭燈，躬身下樓，小心裝修隊遺留下來的木板上不容易被察覺到的釘子。

當重新下樓，再次融進城市夜色，大桶啤酒就羊腿，犒勞這美麗的一夜。

文 / 韓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