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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他刻骨銘心,就不能有下一段感情了嗎?

“我每想你一次,天上就掉落一粒沙,於是有了撒哈拉。”

第一次看見並使用這句話大約是初中一年級,用於替別人寫情書增色的——看清楚噢,是“替”別人寫情書,收潤筆費那種。光這一句話,就保我一個月的小浣熊乾脆面不斷供。

所謂少女情懷總是詩,這樣宏大又熱烈的句子,最能戳中那個年齡段的少男少女。再加上三毛與荷西不遠萬里轟轟烈烈的非洲愛情故事,頗有些傳奇色彩。

但荷西不是三毛唯一愛過的人。

少女時期,笑靨如花的三毛。

青年時代,愛上一名英俊的德裔中年。都到了稱呼為“未婚夫”的階段了,他卻意外身亡。三毛也慘烈,吞藥自殺,被救了下來。

後來,她出國讀書,重逢了廣為人知的soulmate荷西,並接受了他。

那是另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荷西比三毛小六歲,他們相遇的時候,他還是個高中生。

他問她,我要去參軍,你能不能等我六年。

也沒說等也沒說不等,反正就是沒有熱烈地愛上過誰。最震撼的不是他倆說的那些情話俏皮話,而是荷西服完兵役歸來,帶三毛進入他的房間,六年前釘在牆上的三毛的照片,除了顏色舊一點,一切就像時光停留在那一刻一樣。

經歷了沙漠的歡聲笑語和戰火的洗禮,三毛死心塌地地愛上了荷西。

於是就這麼嫁了,草帽上別一把香菜,倒也有趣不俗。三毛把她跟荷西的愛情寫成詩,沒想到這詩並不長。婚後六年,荷西死於潛水事故。

在連篇累牘地沉痛懷念完荷西之後,回到臺灣,她又跟民歌之王王洛賓燃起了愛的火苗。講真,比現在更年輕一些的時候,我非常不能理解三毛的選擇——不是刻骨銘心地愛嗎?又不是缺衣少食非得靠再嫁來賺生活,為什麼要再選擇別人?帶著對soulmate的感情,又要怎樣與新的愛人相處?

1990年代,三毛在王洛賓家。

後來再讀《紅樓夢》,讀到藕官給菂官燒紙錢,卻又跟新來的蕊官好的一段。藕官倒是個想得明白的:“比如男子喪了妻,或有必當續弦者,只是不把死的丟過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

年少的時候,我們往往喜歡“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仿佛一個人離去,未亡人將心一起埋葬了,那種悲劇的美與悲愴的感情才是真摯的。由此可得,羅密歐與茱麗葉才是真愛,梁山伯與祝英台才是真愛。然而入世才曉得,一個人既是另一個人的愛人,也是一些人的兒女,可能還是一些人的摯友或父母。命與心,皆是不能全由自己。既然不得不繼續生活,那麼前行路上多一位伴侶,又為何非要推開這段緣分呢。

三毛寫給王洛賓的信。

為情試圖自殺也好,深陷哀慟也好,相信愛恨濃烈的三毛,都是幹得出來的。可是,寧願真誠地愛過痛過,之後滿懷期待地再起征程,也勝過哀莫大於心死,愛恨再不起波瀾。真愛會希望你帶著回憶尋找下一段真愛,至於那些說希望生生死死心裡只一個的,大抵不是情到深處的玩笑話,就是自私透頂。

文/楊寶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