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驚悚片導演裡的獨孤求敗,飛花傷人草木為劍
幾乎每個人都會或多或少地看過、聽過大衛·芬奇導演作品。電影《消失的愛人》、《社交網路》、《搏擊俱樂部》、《本傑明巴頓奇事》、《七宗罪》……還有,Netflix上著名的美劇,《紙牌屋》。
有意思的是,對於大衛·芬奇的同一部電影,有的人可能看到的是普通的劇情片,有的人看到的是驚悚片,或者至少是懸疑片。
舉個例子,大衛·芬奇執導的前後相距15年上映的兩部片子:2014年的《消失的愛人》和1999年的《搏擊俱樂部》。這兩部電影都標記上了“懸疑”、“驚悚”的標籤,但實際上,你看的時候覺得受到了驚嚇嗎?
其實放在當下繁榮的電影市場,如果用一句話概述這兩部片子的題材,那都是爛大街的IP。前者無非是《婚後五年之癢的夫婦相看兩厭後的高級失蹤案》,後者大概是《一個精神分裂者亦正亦邪的雙面自我之相互妥協與折磨》。
但大衛·芬奇總是能拍出不同的敘事邏輯。例如《消失的愛人》的兩條敘事線:丈夫這一邊像一部再正常不過的家庭倫理劇:失業、負債、情人……而妻子那一邊卻是一部暗黑的驚悚片,日記、血跡、陰謀、失蹤,甚至有割喉和恐怖玩偶這些cult元素。兩條線交織纏繞,直擊人心。
《搏擊俱樂部》一開始備受責難,被認為“反上帝”。但後來評論界對該片的看法發生巨大轉變,它開始出現在很多“年度最佳影片”的名單上。
《搏擊俱樂部》更是從第一幕就一環扣一環埋下了層層伏筆,講述一個頹廢的失眠症患者與一個叛逆的痞子英雄相遇相知最後相殺的簡單故事。只不過,故事的正確打開方式是,影片從頭到尾其實都是獨角戲。
曾有人說,大衛·芬奇是繼希區柯克之後,第二個穩穩坐上“好萊塢驚悚大師”這把交椅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希區柯克的懸疑片,往往是普通人過著普通的生活,因為某個契機忽然陷入奇異事件,觀眾逐漸接受迎面而來的離奇劇情而不覺得突兀。大衛·芬奇亦是如此,每一個人物、每一件道具和每一句話,都出現在對應的位置,並隨故事推進而改變,嚴絲合縫,極少發生“生硬”現象。
而回到剛剛的問題,看芬奇的電影時你覺得驚悚了嗎?可能很多答案是否定的。不難想像。
因為在搜索框裡輸入“驚悚片”,往往得到的都是一批詭譎血腥的海報畫面,如果範圍聚焦在國產片更甚。這些豆瓣評分徘徊在2.4到4.2分的片子早已充斥了我們腦中對於驚悚懸疑片的想像空間,暴力、謀殺、嚇人的妝容、恐怖的音效,如此云云。
大衛·芬奇在《搏擊俱樂部》開頭模仿了電影開頭常出現的反盜版“warning”,然而如果有人仔細閱讀這份容易被人輕易忽略的忠告,會發現芬奇又來調侃了:“你所讀到的本文中的每個詞都是你生命中又一秒鐘的浪費。你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嗎?你的生命真的如此空虛以至於你怎麼都想不出另一個打發時間的方法嗎?”
這位電影搖滾青年曾經痞氣地說過:“觀眾們總在期望什麼——我的興趣就是對它進行嘲弄。這才是真正的興趣所在。”
他玩的是關於人性的智力遊戲,讓人性的探討代替粗暴的視覺轟炸,讓觀眾看完之後不得不重新審視人性的價值。引用影評人楚戈的一句話,大衛·芬奇所擅長的就是“在電影中構建一個無比和諧卻又佶屈聱牙到順其自然的謎團,逼迫觀眾的智力向更高的有序化發展。”
如果遵循他的理念,那如今電影市場,又造成了我們生命中多少秒的浪費?
印象最深的是《消失的愛人》裡影片開始與結束時女主角的眼神對比,每次看到我都會覺得小小的驚悚。
如果懸疑驚悚片裡註定有命案,那麼大衛·芬奇的獨特之處就在於,當別人都在用沾滿鮮血的屠刀與電鋸“磨刀霍霍”時,他使用了沾滿“人性”的低調武器。
這種武器像是武俠小說裡的“飛花摘葉皆可傷人,草木竹石皆可為劍”。他飛擲了一片纖薄的葉子,刺痛看客於無形。可惜縱觀院線排片,這種葉子已難以覓尋。
文/楊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