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馬特無罪：關於《最終幻想15》的人設戰爭

沒曾想，《最終幻想15》十年的等待，竟積累成了一場審美戰爭。

十年懷胎，《最終幻想15》終於要出世了。王子諾克提斯從病床上醒來，他習慣性地接受人們的歡呼。小甜甜（田畑端）躊躇滿志，要帶領《最終幻想》再次輝煌。

這回人群中卻有一絲不和諧的聲音，那是人們在台下大喊：你也是殺家人嗎？

這種聲音是十年前他首次亮相在世人面前時沒有聽過的。睡去時，世界上還沒有殺馬特這個詞。醒來時，這個中國的新概念已經牢牢捆在他身上。一場意料外的爭論也隨之而來。

2006年，《最終幻想15》前身《最終幻想 versus 13》公開，主人公諾克提斯和他的三位男性朋友以及他們的頭髮開始出入公眾視野。2008年，來自英文“Smart”的殺馬特一詞在中國流行。2016年，《最終幻想15》確定該年9月發售。

《最終幻想15》重新回到了輿論中心。已經持續多年的“主角殺馬特”言論，再次集中地熱絡起來。人們開始說，“女主造型不錯，男主有些殺馬特”“不喜歡人設”。大多數人只是隨口調笑，或單純評論人設。也有人把殺馬特一詞引向對遊戲的否定。

“十年就做出來個殺馬特。”一些玩家在批評《最終幻想15》時，頻繁用“殺馬特”和“鄉村非主流”作為論據。這個不好聽的詞成了攻擊《最終幻想15》的常用武器。人們對“殺馬特”一詞的鄙夷，被用來表達對《最終幻想15》的鄙夷。

這些批評引來了遊戲支持者的猛烈回擊。“這根本不算殺馬特”，“就算殺馬特也帥”。被使用更多的回擊語彙，是“直男癌”。“直男癌”與“殺馬特”，成了圍繞《最終幻想15》戰鬥的兩波玩家給于對方的代號。畢竟，“你們這麼喜歡玩殺馬特，自己一定也是殺馬特。”

這場戰鬥的發生，可能與《最終幻想15》開發週期過長有關。十年來，男性髮型的流行趨勢已經變遷。或許存在感這麼強的男性髮型已經不符合人們的習慣。

除了郭達老師外，男性髮型十年的整體趨勢為發量減少，由蓬亂趨於整齊。《最終幻想15》拖了太久，時尚的風向變了，難免不符合一部分人的審美，因為主人公的髮型並沒有跟隨時代的風向轉向。

另一個原因，或許是男性玩家的數量仍然占多數。男性對於同性出挑高調的髮型，其接受度常常會比女性低一些。在女性向遊戲中，男性角色的髮型一般百花齊放爭奇鬥豔。比如這款《魔鬼戀人：血跡》。

這是一款2015年的遊戲，男性角色的髮型依然華麗。儘管外界時尚變遷，乙女遊戲的髮型潮流卻幾乎沒有流動過。之所以批評《最終幻想15》殺馬特的人，常會被叫做“直男癌”，和男女之間固有的審美差異也有關聯。

當然，這一問題能夠引發持續爭吵的前提，還是這個問題根本上的無解。“殺馬特”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問題，《最終幻想15》的幾位主角絕不是人人都看不慣的過度著裝者。他們站在有人嫌也有人愛的灰色地帶。沒有答案的問題才會有無盡的爭論。

而讓這個問題被無盡爭吵，光有前提不夠，還有一個重要的助燃劑：“殺馬特”這個詞本身包含的貶義。被貼上殺馬特的標籤，從來不是一個單純的審美分歧，一旦《最終幻想15》被定義為一款殺馬特遊戲，遊戲高大上的格調就被毀了。

這是角色的支持者們和遊戲的支持者們都不能容忍的。因此他們當然會反擊。戰鬥就這樣打響。

殺馬特原本是形容一種造型風格的詞彙。但在一輪輪的熱炒中，它的內涵遠遠不止於造型的失敗。美國《外交政策》曾刊文，認為殺馬特群體的一部分是青年農民工。這種觀點遭到了中國網友的反對。

在這種回應的觀點中，殺馬特必須“無所事事”，必須“偷雞摸狗”，必須“遊手好閒”。因此，農民工不可能是殺馬特。這種評論被大量網友點贊，成為了熱門評論。顯然，這條評論解決了網友在政治正確上的兩難：我們可以嘲弄殺馬特，但不可以嘲笑農民工，那麼，把殺馬特定義為無業遊民就好了。

在層層遞進的汙名化中，殺馬特已經變成了對生活方式、甚至人格品行的否定。殺馬特的貶義已不局限於著裝和髮型。這個詞在今天的中國是如此難以入耳，遠超過審美分歧所能夠給人帶來的不快。所以，當這個詞被滿懷攻擊性地加在《最終幻想15》上時，其負面效果也不止於對造型的否定。

支持者們因而憤怒。《最終幻想》就這樣，在心理上莫名地和“無所事事”、“偷雞摸狗”、“遊手好閒”聯繫到了一起。於是，本來應該是僅僅關於人設的爭論，因為“殺馬特”一詞在中國的巨大殺傷力，成為了決定《最終幻想15》整款遊戲在人們心中印象的一場大戰。

《最終幻想15》是一款規模巨大的遊戲。僅僅從設計要素看，能決定遊戲整體格調的也遠遠不止遊戲中幾位男性角色的髮型。其他角色的服裝造型、生物的樣貌、自然環境、建築外觀、交通工具......這些因素和幾位男主角的髮型一起，定義了遊戲的美術風格。

即使我們把幾位男主角的髮型看做是殺馬特，遊戲的整體氣氛也遠遠沒有跌落到城鄉結合部的水準。所謂的反暈輪效應（惡魔效應），在《最終幻想15》身上體現得特別明顯：看到一點不喜歡的地方，推及其他，一切都被否定。

所謂“憎其人者，惡其餘胥”。有時不得不感歎語言的神奇，如果在中國這片土地上，沒有誕生“殺馬特”這個特定詞彙，或許這場爭論根本就不會發生。人們對人設的指摘或許僅僅停留於：“這髮型太過時了”、“造型不好看”。

有了“殺馬特”這個詞，語氣的程度瞬間加重了太多。語言，可以殺人，或者遊戲。這並不誇張，

正如殺馬特們不一定是無所事事的無業遊民，被貼上“殺馬特”標籤的《最終幻想15》也不一定是一款爛俗的遊戲。關於人設的爭論，就讓它起於人設，也落回人設。這個問題沒有必要永遠爭論下去，更沒有必要如今天一樣，引發這麼多攻擊與憤怒。

相對的，本次試玩版的戰鬥系統卻真的引發了一些玩家的擔憂，這個問題倒重要得多，不過那是另一個話題，本文且按下不表。

寫這篇文章的初衷在於，某天回到家中，打開遊戲時光在鬥魚的《最終幻想15》重播看了一眼，試圖瞭解玩家對直播和遊戲的回饋。結果整整40分鐘，彈幕始終在爭吵這款遊戲究竟殺不殺馬特，節奏被帶得飛起。

讓遊戲的問題歸於遊戲吧。人設的好壞每個人有自己的衡量，“殺馬特”這個詞可以代表一種造型，但不該成為整款遊戲的罪。

再說，好歹遊戲主角還有顏值撐著，能難看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