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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字母哥成長記:他如何成為超巨

在最糟糕的夜晚,後仰跳投短了,口袋傳球慢了。揚尼斯-阿德托孔博不脫球衣不洗澡,怒氣衝衝地跑出布蘭得利中心,從主場更衣室一路跑到球員停車場,跳進本地福特車行租來的探險者。他右轉開上密爾沃基市區北四街,駛向霍安大橋,朝南再開6英里到法蘭西斯街的天主教神學院。這裡有牧師禱告,雄鹿的訓練師。字母哥就在這裡發洩怒氣。他會複盤剛才打過的比賽:投丟的每個球,錯失的每次機會。有時1點離開,有時3點,等他的白色球衣再次幹透。“我太生氣了,如果直接回家,我擔心無處發洩,”阿德托孔博說,“這是我的發洩方式。”

阿德托孔博習慣控制在場上的打氣方式,因為有一次看到克裡斯-保羅在輸球後這麼做,他注意到球迷留在場邊不走,舉起手機拍他。阿德托孔博不希望人們說他愛演,於是他離開球館,去另一個空間和時間裡。在這裡他不是名聲在外的億元先生,不是那個研究魔術師快攻、威少死亡之瞪,擁有碩大胸肌的男人,不是和勒布朗肉搏,模仿德克,享受MVP歡呼,渴望得到40分的球員。他甚至不是那個3年半前來到美國大開眼界的首輪菜鳥,在推特上討論喝的第一杯思慕雪,他拒絕用自動注油泵,興奮得自己動手。在西木村的In-N-Out吃完漢堡,他興奮地大叫:“這裡就是美國,真正的美國,難道不美嗎?”

他是來自雅典的小販,在衛城周邊叫賣手錶、太陽眼鏡、玩具和電子遊戲。父母害怕員警查身份證,把他們趕回非洲。查理斯和維羅妮卡-阿德托孔博在1991年從奈及利亞搬到希臘追求更好的生活。他們在那生有4個孩子,不斷接到驅逐令搬來搬去。但揚尼斯想到童年越多,就越有共鳴。“我不能忘了它,”阿德托孔博解釋道,“我不能說‘我已經成功,那已經結束了。’我經常會記起它,那教會我如何工作。”他可以白天叫賣,晚上為遊客唱聖誕歌,回家後依舊口袋空空,食不果腹。他傷心地說:“從沒保障。”在美國,他發現了最大區別:“如果我在這裡工作,努力會有回報,這對我來說是最棒的。”這種區別驅使阿德托孔博回到球館,不管是輸球,還是客場回來或者背靠背剛起床,都直奔球館。

阿德托孔博身高2米11,脖子以下全是腿,對方教練經常抱怨他走步。然後他們去看錄影。“他沒走,”奇才主教練斯科特-布魯克斯說,“只是我們從沒見過這樣步伐的球員。”在NBA的長腿族裡,凱文-杜蘭特是得分手,安東尼-大衛斯是快刀手。阿德托孔博是創造者,四步過半場,就像大卡車碾壓小橋車般俯瞰對手。杜蘭特和大衛斯嘗試打控衛,而阿德托恐怖已經這麼做了:在對手頭頂送出助攻,他是各項資料之王:場均23.9分、9.1個籃板、5.9次助攻、1.9次搶斷、1.9次封蓋。他將是2004年繼邁克爾-裡德後第一位入選全明星的雄鹿球員,可能你還沒法拼他的名字。

童年時顧客們偶爾會提及他頎長的四肢,他聳聳肩。阿德托孔博不需要7尺3(2米23)的臂展,他只需要幾個銅板買那些假貨。“我從沒注意過我的身體有什麼用,”阿德托孔博說,“我搞不懂。”他低頭看了一眼長30釐米的手掌,比卡瓦伊-萊昂納德、維爾特-張伯倫的還大。他後來終於知道那些名字。“很多球員會告訴你,‘當我還是孩子時,我看科比-布萊恩特、邁克爾-喬丹、勒布朗、魔術師打球,我想像他們一樣。’”阿德托孔博說,“但我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他大笑,因為他至少理解了自己的天賦,如何釋放它們。他理解這副22歲的身體不會再空腹回家。

阿德托孔博住在臨近聖法蘭西斯德塞爾斯神學院的三層聯排別墅裡,像很多球員一樣吃Wingstop炸雞,看NBA TV。但如果想吃家鄉那一口,他就去西邊的歐米茄餐廳,24小時營業。他可以吃到沙威瑪(希臘食物)和羊排。“我想到四年前我站在街頭,再想到今天我能照顧我的孩子,我的孫子輩,他們的孫子輩,”阿德托孔博驚訝地說,“我不是自大或者不尊重。但真是瘋狂的故事,難道不是嗎?”

2013年3月29日,雄鹿和湖人的比賽賽前,總經理約翰-哈蒙德坐在布蘭得利中心的餐廳解釋為什麼雄鹿得不到巨星。哈蒙德任總經理的第5年,球隊戰績181勝206負,沒實力去季後賽競爭,也沒糟到樂透搶狀元。他帶到密爾沃基的球星有:布蘭登-詹甯斯、蒙塔-艾理斯、約翰-薩爾蒙斯、卡洛斯-德爾菲諾。哈蒙德指出兩條引入潛力巨星的路:混跡樂透邊緣,然後指望在抽籤大會中大獎抽到狀元(1.8%的概率)。或者用寒冷的天氣和平庸的小球市陣容去自由市場招募,哪個更癡心妄想?

談話最後,哈蒙德偶然透露第二天要出差。“去哪?”我問道。

希臘,”他說。

那次希臘之旅的回憶逐漸變得模糊:阿德托孔博的教練,坐在球館外的小摩托上抽著香煙,他的隊友年齡要大一倍。哈蒙德直接去看他們的賽前熱身。阿德托孔博的父母坐在人群最高處,他們的兒子為希臘二級聯賽Filathlitikos俱樂部打控衛。哈蒙德想起拉裡-布朗曾告訴過他:“有些人的比賽時速是110邁,其他人則只有70邁。”稍後阿德托孔博的希臘經紀人開車帶哈蒙德參觀雅典。

“我不知道這個孩子會怎麼樣,”總經理坐在後座說,“但他的人生將迎來大變。”

18歲的阿德托孔博在球探間已經不再神秘,但很多球隊不敢選他。他甚至拿不到耐克峰會的邀請。但哈蒙德太渴望得到球星,準備冒險一試。雄鹿在2013年用第15順位選中阿德托孔博。現在哈蒙德得承認還有第三條路:偷天換日。

選秀後阿德托恐怖走出密爾沃基市區Pfister酒店,剛好前威斯康辛參議員、現雄鹿老闆赫布-科爾就坐在酒店大廳的咖啡店裡。阿德托孔博很難為情,他的英語很差。剛好科爾的首席助理瓊安-安頓精通希臘語。“我記得聽到她的聲音後,他的眼睛放光了,”哈蒙德回憶說,“這是小事,但你會情不自禁想,‘或許這是命中註定。’”

阿德托孔博和雄鹿的關係就從這件趣事開始。他搬到聖法蘭西斯的兩間半臥室的公寓裡,還有他的父母和弟弟們:科斯塔斯和阿曆克斯。O.J。-梅奧送給他一車傢俱。卡梅隆-巴特勒、紮紮-帕楚利亞幫他整理客場的衣服。哈蒙德和總經理助理大衛-莫威叫他開車、在神學院平行停車。助理錄影師羅斯-蓋革把自己的褐色斯巴魯借給他。

蓋革是阿德托孔博在密爾沃基最好的朋友,負責他的一切,從教育到嘻哈。告訴他在公開場合能唱什麼,不能唱什麼。但當他們一起吃飯時,哪怕在麥當勞,阿德托孔博也堅持AA制。不管比錄影師朋友賺的多多少,他也一毛不拔。

阿德托孔博菜鳥賽季,雄鹿只拿到15勝67負,他的熱情有點受挫。他跟莫威的兒子邁克爾和羅比學會玩橄欖球,請求隊友帶他玩遊戲。

當希臘國家電視臺來採訪,他告訴蓋革如何握手,“這樣看起來就像我們很懂似的。”字母哥場均只得到6.8分,他是替補小前鋒,大部分時候躲在角落裡,尋找空間,補扣。但人們在他身上看到了未來。“我愛密爾沃基!”有一天阿德托孔博在球館午餐時告訴隊友,“我要在密爾沃基待20年!要待到他們討厭我!”他害怕有人破壞他的美夢,把他送回家。“那他們會剝奪我的一切,”他說。

對雄鹿老兵們來說,這只是阿德托孔博在那苦悶的冬天提供點笑料,但蓋革嗅到了更多。有天晚上他們一起看比賽,阿德托孔博突然大叫:“嗨!你看到了嗎?”蓋革摁了回看,每次他重播電視直播時,阿德托孔博就會很驚訝。“就是這個,”阿德托孔博喊道,“你看弱側那個移動,整個進攻都盤活了!”還有一天蓋革邀請他去朋友家吃飯,阿德托孔博一言不發。回去的路上,他告訴蓋革:“你真的跟埃裡克走得很近,但你跟馬特不親。”

“他說對了,”蓋革說,“他懂察言觀色,這跟他的成長經歷有關係。如果你不買他的東西,他不會在你這浪費5分鐘。他必須讀懂肢體語言,然後找下一個。”

阿德托孔博回憶起菜鳥賽季,聽起來好像在談另一個年代的另一個人。“我就像公園裡的小孩,你在所有城市都能見到。看見勒布朗、KD,玩得很開心。但那個喝思慕雪的孩子,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職業體育會讓每個人變成熟。菜鳥賽季有天晚上,阿德托孔博的Octagon經紀人阿曆克斯-薩拉蒂西斯說,一位雄鹿助理教練認為他訓練不夠努力。“你可以說我打得不好,”阿德托孔博含淚回道,“你可以告訴我哪裡做錯了,但你不能告訴我這個,我拒絕接受。”第二個賽季有天晚上,新主教練傑森-吉德不讓他投三分。“我想投三分,”阿德托孔博爭辯道,“為什麼我不能投三分?”蓋革去了太陽,莫威去了爵士。阿德托孔博最親密的隊友內特-沃爾特斯也被裁了。“我不知道這都怎麼發生的,”阿德托孔博說,“你好不容易建立這些關係,瞭解他們。然後突然接到短信說,‘我不會回來了。’你會發狂,你才知道這是生意。”

吉德第一次讓他打替補,阿德托孔博很生氣。“我好像說,‘讓我看看這傢伙職業生涯幹過什麼,’”阿德托孔博回憶說,然後用手機查看吉德的履歷。“我看到年度最佳新秀,NBA總冠軍,奧運金牌,助攻榜第2,三分榜第5,還有一堆榮譽。我說,‘我的天啊,我怎麼跟他爭?我最好閉嘴!’”

米93的吉德是在世的最出色的控衛之一,“但我可想長到2米01或2米03,”吉德說,“像魔術師看窗戶都那麼高,他們能傳出一些我只能在夢裡才敢傳的球。”2014年夏季聯賽和2015年季前賽,他注意到阿德托孔博的組織能力足夠讓他放手一試。但他還不滿足,去年2月21日客場打老鷹,雄鹿當時距離5成勝率差11場,邁克爾-卡特-威廉姆斯打替補,吉德把球交到阿德托孔博巨大的手掌裡。“我們沒有交流,”吉德說,“沒有交代什麼重大任務,沒有壓力,只是想試試不同的東西。”

雄鹿當晚通過雙加時拿下比賽,阿德托孔博拿到19分3次助攻。之後吉德開始了大膽試驗:培養一名史上最高的控衛。吉德負責監督,助教西恩-斯威尼執行,陪著阿德托孔博深夜訓練,分析他的擋拆,給看他魔術師的錄影,還有奇奇-範德維奇的低位腳步和肖恩-坎普的快攻扣籃。在斯威尼的辦公室裡,阿德托孔博掛著一張自己對陣猛龍的巨幅海報。斯威尼數次取下來,但他又掛回去。“別忘了我,”阿德托孔博唱起了歌。

去年夏天兩人在加州州立大學長灘分校的水金字塔球館進行兩周半訓練,一日兩練,挑學校外面的陌生人來練快攻。“就是不規則地練習應對各種情況,”斯威尼說,“首先是奔跑。‘先是衝刺到籃下,然後是跑到另一邊的側翼,接著是全場跑,現在你能全速衝刺嗎?那就回到投籃教練那去。’”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用陌生人嗎?”吉德說,“因為他必須說話。他不認識那些人,但必須告訴他們怎麼做。他們就指著他來教,他就必須告訴他們。這正是一個控衛的工作。他必須熟悉隊友,而不是隊友來熟悉他。”

雄鹿在休賽期得到了馬修-德拉維多瓦,擔任真正的控衛。但揚尼斯是做決策的人。“如果這個隊友拿到5次球,他會高興。如果另一個只拿到1次,他就不樂意了,”阿德托孔博痛苦地說,“所以我得給他球,很難滿足所有人。”

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這是吉德傳授的另一課。有些事情球星們能做,比如在麥當勞買單;有些事情他們也做不到,比如安撫每個隊友。“為了更進一步,我學會了必須有自己的驕傲,”阿德托孔博說,“我有自己的驕傲。”菜鳥賽季他跟卡梅隆-安東尼拌嘴,第二年,他和邁克-鄧利維發生身體衝突。但雄鹿近來越來越感受到他的激情。上賽季和科比鼓舞人心的對話,上上個月的凱文-加內特,還有每天訓練中面對雄鹿老將傑森-特裡。“我會在暫停時跟他講點,‘注意那個卷切,如果那裡沒有卷切,假掩護可能會有大空位,’”特裡說,“他一般會說,‘知道了,兄弟。’”他會尋找最細微的機會,因為只是上集錦已經不能滿足他,每晚25分12個籃板8次助攻,加上一場勝利才可以。阿德托孔博說:“我肩上有一支球隊。”

在布蘭得利中心周圍的28.5英畝土地上,雄鹿正在建一座新的訓練館,會在今年晚些時候投入使用,明年還有新的球館。旁邊就是阿德托孔博露出強健後背的看板,宣傳口號強化了雄鹿的未來。事實證明哈蒙德錯了,還錯了兩次。他找到了一位明星,可能兩位,2014年雄鹿在第2順位選中賈巴里-派克。雄鹿目前排在東部第6,除了騎士,東部其它球隊差距並不大。

哈蒙德和阿德托孔博經常聊天。“他想搞清楚所有事,他的未來,”哈蒙德說,“我們看到了他更專注的一面,但這裡有個界線,你還要享受比賽,享受它帶來的樂趣。”阿德托孔博很少信任別人,那些著名的私人訓練師提出每個夏天和他訓練,阿德托孔博全部拒之門外,他只和雄鹿的團隊訓練。

“因為我父母是非法移民,他們不信任任何人,”阿德托孔博說,“他們總是焦慮,鄰居可能投訴‘這些人太吵了,他們的孩子太吵了,’然後員警可能就來敲門,要我們的身份證。就是這麼簡單,所以我總是把自己關起來。只有感覺自在時我才會放開,但我花了21年才敢帶女孩見我的朋友,我有點太自閉了。”

在熟人面前,比如與他同居的女友,阿德托孔博時常表現得很天真。當薩拉蒂西斯提到全明星賽,阿德托孔博叫他別作聲,生怕烏鴉嘴。當蓋革來看他,他遞上Winstop菜單,“我來買單!”當科斯塔斯去年秋天離家去代頓大學上學,這位兄長開車6小時送他去宿舍,路上只在沃爾瑪停過。“半夜揚尼斯到了,和八成的新生拿著床單走進大廳,”代頓主教練阿奇-米勒回憶說。

揚尼斯擔起家長的責任,他的父親還在適應美國,哥哥薩納西斯在西班牙打球。當揚尼斯去年9月簽下4年1億美元合同時——為了晨訓,他還推遲了4小時簽約——他打電話給在冰島酒店裡的雄鹿聯合老闆韋斯-艾登斯。“我想謝謝他給的那些錢,”阿德托孔博說,“這對我和家人來說太重要了,我會非常努力的工作。”然後他提出中午給朋友和家人買密爾沃基Capital Grille的牛排。當牛肉、開胃菜、配菜送到時,揚尼斯看起來很不安。“我不知道誰為這些買單,”他沙啞地說,“我只能說我拿到牛排了。”

三個月後背靠背連戰勒布朗-詹姆斯後,阿德托孔博在第二天早上走進訓練館。“和他打完比賽後感覺不一樣,”他說,“你的雙腿,身體,每個地方都發酸。有時候你必須騙自己,跟母親撒謊,‘我沒事,我很好。’”球隊放了一天假。“但我能去哪呢?”他問道。他練起了2對2,在弧頂和斯威尼練投籃。菜鳥索恩-梅克在拖地。阿德托孔博本賽季的三分命中率只有29.9%,仍然讓對手擔心。從訓練來看,很快阿德托孔博就會沒有進攻短板了。“當我執教時,”39歲的特裡若有所思地說,“他會變得非常難防。”

第二天對陣奇才,阿德托孔博開場上進一個反手上籃,一個中距離幹拔,還有幾個勾手和撥指上籃。奇才沒法阻止他到禁區或者上罰球線。歐洲步扣籃,空接,反跑,補籃。他在凱利-烏佈雷、奧托-波特、馬基夫-莫里斯頭上扣籃。他在上半場得到24分,雄鹿得到73分。222區的雄鹿粉絲團高喊:“誰也不能阻擋揚尼斯!”他像杜蘭特一樣手長腳長,像大衛斯一樣強壯,像威少一樣兇殘,像德克一樣金雞獨立跳投。

他助攻派克暴扣和上籃,傳給亨森上籃,德拉維多瓦近筐跳投。他引領快攻,傳給底角的特裡命中三分。“我知道了,兄弟。”他在禁區背打吸引包夾,然後傳給瑪律科姆-布羅戈登命中三分。最後6分26秒他站上罰球線,聽到稀稀拉拉的MVP喊聲。他拿到生涯最高的39分,他渴望拿到40分,試圖讓自己平靜,但第二個罰球丟了。吉德叫他下場,雄鹿領先27分。他朝坐在第二排的最小弟弟阿曆克斯眨眼

更衣室裡,球員要過聖誕,有兩天休息。“別去球館,”托尼-斯內爾警告他。阿德托孔博偷偷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小聲說。幾分鐘後,黑色探險者右轉開上北四街,朝著白雪皚皚地大橋駛去,帶著這個聯盟裡一個最不可能的司機去只有他知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