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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泰華新中興,是那二年辰成都妹成長必經的過程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決定今天先去逛逛泰華新中興,順便買盒壽司吃個缽缽雞”——十年前15歲的成都人郭特兒這樣想著。

九龍、泰華、新中興,有人曾說三者的關係大概就是:新中興的衣服是從泰華里篩過一道的,而泰華的衣服則是從九龍裡面篩過一道的,也就是:

新中興 洋氣于泰華洋氣于九龍。

九龍,本來就是一個類似荷花池的服裝批發市場,加上多年前就早已被婆婆嬢嬢們攻佔,既然說的是辣媽同代的青蔥歲月,就暫且略過它不說。

然而,逛泰華和新中興,則是每一個成都妹兒成長必經的過程。

在這裡,有一種時尚叫“洋氣”,有一種陳列叫“打版”,有一種暢銷品叫“爆款”,每一個來這逛的女性,都叫“美女”,或者“乖乖”。

【泰華】

泰華比新中興開得早一些,5層樓的龐大商業廣場定位依然是服裝批發市場,但不知道是不是沾了春熙路的洋氣基因,慢慢地,在很長一段時間它都是成都眾多服裝批發市場中,最好看的那間。

因為是批發市場,泰華里的小店們就像一個個小格子密密麻麻地擠在一堆,三五個平方就是一個店,不能試穿,空氣混濁,凡路過的地方必留下“乖乖,裡面來看嘛…都是爆款……”的尖銳回聲,以致於大榜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一聽到別人叫自己美女乖乖,都忍不住想問姐姐你以前是不是在泰華賣過衣服。

2010年,泰華

對於十幾年前在成都讀大學的女生來說,逛泰華三個字幾乎是一個“成人禮”。

剛剛脫離父母脫離老家,來到成都讀大學,有了屬於自己的生活費,可以自行劃撥分配,可以自己逛街買衣服,按照自己的喜好和當下的流行來打扮自己,那種心情真是棒棒噠。

便宜又時髦的泰華,就是最好的選擇。

於是,每一個女生的記憶裡都有那麼一天——天還沒亮就被同寢室的拖下床,閉著眼睛一邊刷牙一邊思考穿什麼裙子什麼鞋,然後一起坐上公車,搖搖晃晃搖到東大街,一頭紮進浩瀚的泰華早市。

然後就是小山一樣的人群、熱氣、聲浪、衣服。眼花啊,心動啊,互相取笑啊,在身上比劃啊,猶豫不決啊,最終下定決心的美妙啊。

最後背著一條小裙子、一雙花襪子擠出來,接著就是烤腸啊奶茶啊串串啊。又困又累又興奮。

最早的泰華逛街要趕早,淩晨4、5點開始,好多老闆賣了早上中午就關了。如果是零售,人家不得理你。只有說來撿貨的,看回去好不好賣。

——這是我們高中就開始的時尚謊言,帶個黑色垃圾口袋,裝批發客。

只有逛過了泰華的早市,才會徹底變成一個社會認可的成年女性。愛美,自主,人海中歷練,友誼裡昇華。

同時,這些少女們,也都在泰華或新中興學到了人生的第一個大道理:不買的衣服表問價,更不要講價。

因為她們都在泰華(或新中興或九龍)見識過砍了價不買的買家,是如何被濃妝豔抹、說話速度極快,髒話詞彙量大到驚人的店主從頭頂罵到腳底板,順帶問候別人一正本戶口本的場景。那罵功簡直驚天地泣鬼神,讓大榜佩服至極,不止一次好奇她們到底是在哪學的罵功,總懷疑是一起受過集體專業培訓的。

圖文無關

吃瓜辣媽曾見識過買家都走到一樓了,二樓那位賣家還依然守著電梯口罵罵咧咧,罷了還向隔壁興沖沖看好戲的其它賣家炫耀說:“就算我沒賣東西,至少我羞辱到她了撒。”眉飛色舞,得意洋洋。

但即使懷抱著這樣的戰戰兢兢,辣媽和小夥伴們,以及萬千成都少女以及成都周邊的萬千少女,依然會捏緊包包,如朝拜一般,隔一周,就想來逛一逛。所以,在泰華人氣最旺的那幾年,一二樓的電梯常常會被壓停機。

因為在沒有網購的時代,這裡就是我們的阿裡爸爸;這裡的XX潮流、XX衣櫥,就是今天的雪梨家、張大奕,走在了時尚尖尖還很便宜,沒錢的中學生、大學生們,從生活費裡摳個一百來塊錢,就能在這整個一身新,哪怕品質只能穿一季,也買得開開心心。

泰華的潛規則大家都懂的,樓層越高,店鋪越高級,貨也越好,當然價格也越貴,還不好講價。

至於一二樓嘛,直接往喊價的1/3處砍,老闆實在不幹了再慢慢加,所以在泰華樓下砍價簡直是一件鬥智鬥勇的事情,曾有朋友一個寢室3個人不約而同地在泰華買了同款式的爆款褲子,價格分別是35、50、70……

慢慢地,消費升級了就會到3、4樓買。一旦在樓上買過衣服,立馬就會覺得自己和在樓下買衣服的妖豔賤貨們點都不一樣,整個人生都得到了昇華。

在商人們都還比較“單純”的十多年前,的確是能在泰華樓上的“外貿店”買到不少好貨的。

有一家叫“掛在嘴邊上”,賣的是當年很流行的哈日風格,大榜的一位姐姐在她家買過很多,有的衣服現在都在穿,品質也很好,直到今天都不覺得撇。

還有一間叫“MEIMEI”的店也很有名,在泰華蓄力了多年之後,現在已經在太古裡開起了高端的品牌集合店。

從泰華跳到太古裡這種事情感覺今天已經無法想像了,所以當年的泰華樓上的名店們,也是很厲害。

新中興

不久後,就有了新中興。這裡依然環境不太好:夏天很熱、冬天很悶,東西很雜、人也很多,叫賣聲太大、小偷還不少……每次逛都賭咒發誓,說以後要擺脫這個鬼地方,掙錢逛商場。結果在它真的沒落之前,一直都沒有擺脫過。

2011年11月6日,圖為在鹽市口新中興和新世界百貨前有許多“摩的”在等著生意

在新中興開店的老闆一定是嘴巴夠“嚼”的,這一點還沒走進新中興就能感覺到,因為門前人行道上密密麻麻的手機貼膜攤主,經常也是張嘴就是一個段子:“美女,手機貼膜,給手機貼個膜嘛!高手貼膜哦,哎哎哎,美女,高手哦~~給高手一個機會撒~~~~”

店主們更是一個比一個時髦,經常能看到嬢嬢們穿得比小妹兒還輕薄,一身紗紗站得非高,拿著喇叭吼“乖乖來看哈嘛,我身上這身喜歡不嘛,都是韓國爆款,賣得爆的很哦……”看店的小哥們頭髮也染得五顏六色,粉的綠的,配上大耳釘,基本就是你們今天粉的那些韓流天團的造型。

新中興和泰華最大的不同,除了整體服飾水準稍高一丟丟外,就是那最吸引小妹子的、一樓琳琅滿目的小飾品們。

走到每家店都是閃閃發光:耳環,項鍊,手鏈,發帶,發條,圍巾,經常都能買到走在時尚顛顛的各種仿款飾品,以及各種臭美的新鮮事物。就連當年剛剛才開始興起“美瞳”這個新事物時,整個成都,也只有在新中興一樓一個角落裡的店才買得到,那二年辰的新中興,真的是洋盤。

不過這裡的小玩意喊價同樣虛高,砍價需要對賭勇氣。辣媽買小玩意經常採取的手段就是,不管老闆喊一百好幾,通通往20塊砍,然後裝可憐假裝自己是窮學生沒有錢。雖然偶爾還是能得逞,但更多的是血淚史,一度被老闆彎酸說:“喲,現在成都人逛街只揣20塊錢嗦……”

勇氣賭完了還要對賭演技,一旦砍得雙方都僵持不下,買家們就要開始裝著要走了,緊接著店主們就會做出一副很吃虧讓你賺了的表情把你叫住,讓你回去拿了。那年頭,為買賣個衣服,大家都把自己鍛煉成了老戲骨,也是不容易。

勇氣和演技雙贏之後,辣媽和小夥伴們就會開開心心地用省下的錢去吃缽缽雞,

坐在街沿上吃碗酸辣粉,再買杯奶茶,來串鐵板魷魚,五塊錢的壽司也一定不會錯過……

吃最多垃圾食品的年紀,體重卻永遠都是兩位數,當時的我們並不知道,原來這也是一種幸福。

而現在的新中興和泰華,早已找不到找不到半點當年時尚尖尖的氣質了,密密麻麻的小格子還在,但少了那腳踩腳的人氣。一樓除了買點襪子、帽子、手機殼的年輕人之外,都是些背起手隨意亂逛的叔叔嬢嬢;

二樓以上都很慘,除了電梯周邊的鋪子還開著,其它不是鋪面轉讓就是鋪面清倉。

到處都是歪歪斜斜的提示板,在半空中一甩一甩,就想在提示著這座商場的年紀。

只有新中興背後壩壩裡的缽缽雞依然在那,一到飯點依然食客絡繹不絕,味道也幾乎沒有變,不過價格早已變成1元一串,克制地隨便吃吃也能吃個二三十塊,不再那麼可愛了……

“突然想起高中的某個週末,買了壽司去吃缽缽雞,穿過春熙路去逛新中興……青春大概就是藍色的指甲油、海盜船戒指、指間的520、泰華新中興花花綠綠的塑膠袋、一尺八的腰圍,以及很多很多自由自在的時光吧…”

工作後的郭特再也沒逛過泰華新中興,也幾乎不會再一邊走路一邊吃小販賣的壽司了,但一提到這幾間商場的名字,還是不禁會想起,那個手捧《少男少女》和《南風》,半個班的女生集體逛泰華淘便宜貨的青蔥少女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