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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中雜蕪亦錦繡

圖、文/ 鏽孩子

野生小清新:蚤綴

某日,友至:“看看你的陽臺唄。”熱情迎入,四 下環顧,友人落目其中一盆,皺眉看看它,再看看我,歎: “你竟種雜草?路邊到處是!猛一看吧,你這陽臺不上 檔次,哼哼。”我看看它,再看看她,笑:“它不叫雜草, 叫蚤綴。對我來說,生命不分等第,各具其美,呵呵。”

蚤綴非我所種,是上天所賜,被發現在雪下,一隻 曾用以育苗的“小黑方”,盆中廢土養分早被前任榨幹, 不知何時蚤綴們悄然落戶,滿盆吐翠,平素從沒資格與 園藝顯貴們爭豔鬥美,從未入得園藝愛好者眼中,但在 姿色退盡、滿目灰白枯褐的深寒季,這一小簇齊刷刷的 鮮綠,養眼,驚豔,簡直奢侈。將小黑方套入粗陶盆, 不用整容修飾,冬日小清新,美景天成。

曾在我的專欄“陽臺來客”中寫過 《野草總動員》, 記錄了十六種盆中野生植物(實際已達近三十種),開 篇提及的就是蚤綴:“想想,被精心服伺的園藝花草們, 不都是曾經的荒原野草?雜蕪之綠也是綠,它開的花, 也是花,在我眼中,美無貴賤。雖然,也會經常清除過 於反客為主,奪取養分的它們,但我象對待園藝植物一 樣欣賞它們,花盆裡有保留地接納。比如,這盆蚤綴。 它們在多數園藝花卉退場的寒冬,發起總動員,珍視每 一撮塵土給予的生存機會,往往逆襲成功,長得任性而 自在。在少花少綠的季節裡,爆盆的綠,真是心頭愛。”

其實它還是一味不錯的野地食材,煮湯炒蛋皆宜。

中國繁縷氣質仙

與蚤綴同為石竹科纖微質樸的野生小傢伙,定居花 盆的還有球序卷耳、鵝腸菜。今年冒出的一種石竹科的 繁縷,萌發在球根們休眠的盆中,見我無清剿之意,漸 漸密生成盆內主角,纖長枝條蕩垂而下,在沒有陽光直 達的陽臺,僅靠散光竟也開出秀氣精緻的小白花,被細 長的花梗挑著,很仙。五枚花瓣尖細,有深裂。總覺得 它與習見的繁縷不同,自有獨特處,依據多達十枚的雄蕊, 判斷其為蘇南地區蠻少見的“中國繁縷”。這便成了謎, 它如何登陸我陽臺的呢?難道是因我常行山徑郊野,不 經意的攜帶傳播?緣份呢!

剪春羅

喜歡人工的陽臺花園,蓬生著自然野趣。除了盆中 兀自生長的野生植物,用野采的種子培育,也是我蒔弄 花草的重要內容,目前已成功出苗的有近二十種,多數 來自本地。還是接著講石竹科,必提剪春羅。與它邂逅 在常州與安徽交界的溧陽山區,本為拍攝羊乳花而去, 卻絕望地看到曾著生羊乳之處,因竹林拓展早被砍禿。 悻悻轉身欲離開,眼光猛然與一團鮮亮橘紅撞碰,簡直 是連滾帶爬湊近打亮,呀!是我在本地山野尋找多年的 剪春羅!初夏山間雖被濃綠覆蓋,但山花多已荼蘼,剪 春羅獨秀於山,正應了宋代趙蕃所言:“……. 茂草之中 獨剪春羅花炯然”。花量不大,花朵在江南野生草本植 物中不算小,五片花瓣平展,邊緣細碎的齒狀缺刻,讓 整朵花仿若手工剪紙所裁。花型花色,有一種嗆人的傲 嬌氣場,激情、高調,炫目而不豔俗。個人認為比剪秋 羅更秀氣些。一個月後,成功采到種子,來年開春,陽 台成功發芽,以普通花土種植,從未施過肥,移盆後兩 個月的初夏,在陰晦的梅雨季中,綻放啦!瞬間夏季陽 台顏植提升到新高度。

老鴉柿

老鴉柿雌雄異株,因此這一株將來未見得結果, 但我看重的是陪其始于種子的成長。

野採種子亦有道,以不影響其在原生地的生息繁衍 為度。絕不在野外挖根、採花。常見綴著漂亮紅果果的 老鴉柿被盆景愛好者刨挖,留下大大小小的深坑,讓人 痛心。我開始在陽臺從種子開始培育傳統盆景,但再三 考慮,最終僅留一株,其餘全部移入本地山區、鄉間或 贈予學校。而今,有的早長成大小夥大姑娘需要仰視了 ! 立於樹下,那是相當地有成就感!

老鼠瓜

盆栽比地栽果實更玲瓏小巧

被金黃色“染髮”的花兒

窗景

花如蕾絲婚紗

以野種種成功的觀果植物,最有趣的當屬老鼠瓜。 葫蘆科栝樓屬的它,是四年前滇西南邊境地區十八天行 走的野地收穫之一。作為藤本,意外發現它們不需要搭 架,用以攀緣的觸鬚,竟會分泌一種物質粘於所遇之物。 家裡的外推窗被它披上綠窗簾,當一枚一枚橄欖球般的 紅黃色“小老鼠”們掛於其上,樓下開始有人問:“你 家辣椒樣子好奇怪,為啥還長藤上?”栝樓屬的花卉, 邊緣都有細膩精美的婚紗般絲縷狀的蕾絲,而我種的, 許多“婚紗”邊緣的細絲常泛金黃色,酷似被染髮。花 果都充滿諧趣,不輸園藝售賣的觀賞葫蘆吧?

女萎 女萎在花盆中剛長一年

藤本中,野生于蘇南山區的毛茛科鐵線蓮屬的女萎, 是一味中藥。單純的白花在鐵線蓮家族的群芳譜中,淳 樸不起眼,至少在江南野外,與短柱鐵線蓮花卉的高顏 值不能比擬,然而一直未有機會采到短柱的種子。但女 萎同樣讓我珍愛,特別是花盆中有一株苗從發芽長出第 一片真葉,就出現芽變,葉上有斑錦,隨後整株葉片都 有此變異。野心勃勃瞎想:沒準兒能培養成可觀葉的鐵 線蓮品種呢 !

一株女萎苗全株葉有斑錦

石葦

野生石葦,是我盆栽觀葉植物裡特別的鍾愛。作為 一種附生於石的常見蕨類,在本地我卻只在蘇南丘陵靠 山頂的竹林旁的石塊上見過它。極有靈性的蕨類,有鱗 片的根如蛇,游走石上,成片大而厚實的披針型葉片, 像一叢叢岩石的碧綠毛髮,當山頂的寺廟擴張,心疼它 們很快將被糊死在水泥之下,於是挖掘機下撿起一小節 斷根,細弱不足三寸長,帶回試試看能種活否?僅靠少 量廢土和山裡撿的樹皮之類,一年多,這盆綠得油旺旺 的石葦,已是陽臺蕨類的當家名角兒。在所有種過的蕨 類裡,它是唯一可以全年露養的。夏天放北側窗外不暴 曬勤澆水即可。要知道現在江南的氣候,冬天可以冷到 超過零下十度,多數園藝觀賞蕨類來自熱帶,很難耐受。

誰能想到它來自一小節山野斷根?

梓木草

當下繡球花在園藝中大熱,我因種過一盆來自歐州 的藤本繡球,深以為傲。雖從未開過花,但自認“稀有”。 當峨眉山的野生冠蓋繡球,以不可思議的壯觀之藤和花 量驚現眼前,被震撼的那一瞬,深深感慨,中國果然有 極豐富的野生植物種質資源,汗顏自己如此孤陋。我們 對自己野地裡的寶貝們,是不是見識太少,呵護太少?

今年採集的本鄉本土的梓木草、還亮草等種子,只 等來年春暖生髮於盆。我是藍紫控,格外青睞這兩款藍 紫色系適宜盆栽的草本野花。前年春天城郊小山坡發現 梓木草正值盛花,成片藍花幽然,成串怒放的淡紫色芫 花穿插其中,這二者形成的草本地被與灌木參差錯落的 天然花境,不遜於而今到處都搞的泊來的熏衣草花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