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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你愛別人,才知你沒愛過我

我很多年後才知道,何總愛一個人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叫他何總,是因為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是一個創業公司的老總,在做一個app的項目。

他說,母親要他來相親是想遇到一個有正經工作、朝九晚五的姑娘。

所謂的正經工作就是國企、事業單位、政府部門,我正好占其一。

我開玩笑地稱他為何總,他也不慍不惱,還誇我性格好,和他平時認識的那些在酒桌上說說笑笑的女孩很不一樣。

何總說母親是個很傳統的人,他不想讓母親不開心。可能當時我被一見鍾情沖昏了頭腦,就在心裡默認他是個孝子。

我猜,當時的我,在他眼裡大概也是一個明事理、知是非、懂事乖巧、一直活在父母溫床裡的好姑娘。

我們都被別人貼了標籤,卻渾不自知。交往的過程中,我一直和閨蜜說,我與何總間的關係非同一般得好,從來沒有紅過臉,也沒有吵過架。閨蜜見過他幾次,也誇他成熟穩重,說話做事知道分輕重。

何總的創業公司在郊區的創意園。那時候他的公司剛起步,趕專案的時候,就經常整宿整宿的不回市區的家裡。

我基本都是準時五點下班,所以一般情況都是我搭公車遠郊線去創意園。

我們就在他單位樓下的咖啡廳見面,每次都是同一家,連老闆都熟識了我們。

他會給我談一些關於他的事兒。大到公司應該往哪個方向發展,最近的專案做到什麼進度,未來的生活是怎麼樣一個規劃,小到最近在讀什麼樣的書。我們相談甚歡,以至於每次在回市區的路上,我都因為之前太過努力地交流而耗血傷津,困得靠在公車窗上睡過去。

那時候我突發奇想開始學起了服裝設計,看著網路教程隨手畫畫。

有一次我的手機裡正好存有自己的設計圖,就順道問問他的意見。

何總本身是學畫畫出身,也精於設計,給我這個初學者的畫作提了諸多意見。人物比例不協調,水彩顏色互相暈染,用來表示材質的細節不夠精緻,褶皺沒有畫在該有的位置上等等。

他的每個建議我都虛心聽取,並認為能夠如此直來直往、大刀闊斧地互相批判是我們愛情穩固的證據。他看我的作品,首先看到的是哪裡畫的不好。就像任何一個普通朋友一樣,要給這幅畫作提出建設性意見。

那時候我們的城市還很流行3D立體畫展覽。我身邊的很多閨蜜都帶著男朋友一起去,男朋友拿著個不靈光的手機笨拙地給女朋友拍照,再由女朋友在美顏軟體中,煞費苦心地修正一下發上朋友圈。

我看大家都在朋友圈裡曬著,就也想約何總一起去。但轉念一想,一方面覺得他可能太忙,另一方面,一想到要在他面前拗那些姿勢怪異的造型,我就羞得再也不敢往下想。他大概不知道我私下也有著女神經的一面吧。

若是被他看見,該有多糟糕啊!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保持著這種相敬如賓的生活方式。

直到有一天我在他單位樓下的咖啡廳,撞到了他和另一個女孩在一起。原想給何總一個驚喜,最後卻變成給自己一個大大的surprise。

何總很滑稽地抖著包袱,說著不知道是從哪裡抄來的老舊段子,逗著那個女孩兒咯咯笑。

從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做作和刻意,兩邊肩頭打著顫,努力表現出一副萬般配合的模樣。

我在後面站了很久,他才注意到我,很拘謹地站起來,面露尷尬的神色,問到:你怎麼來了?

我對他笑笑,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畢竟再怎麼狼狽,我還是習慣在他的面前保持懂事聽話的形象。

之後我們還是一如既往地泛泛之交。

可是,我真得很難在記憶裡抹掉那天我站在咖啡廳的走廊上看見的那個笑得七歪八扭的背影。

並不是我不想問,而是我不敢開口問。就像明星有偶像包袱一樣,我在他面前就有一個懂事的包袱。

我只敢旁敲側擊地問問何總的同事和咖啡廳的老闆。他的同事都對我遮遮掩掩,反而是咖啡廳的老闆一語道破:那個是他的女朋友吧,每次在這兒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從來不敢想像何總能和我在一起度過一個下午。

我總是害怕打擾他的工作,也怕趕不上遠郊的末班公車。

我總是給自己找藉口:他只是“愛無能”,他只是不擅長表達,他已經盡力去愛了,我有什麼不滿足?

經過那一天,我們逐漸變得有些疏遠。他的朋友見狀,也漸漸地松了口風。

他們偶爾會說起,那個女生是他們單位財務部門的,因為對畫畫有興趣,所以和何總開始有了接觸。

她報了一個週末的油畫初學班,偶爾會拿畫作給何總看。何總也不吝嗇地在年會上誇她:我們公司特別鼓勵員工有自己的興趣,你一個初學者能畫到這樣的水準,真是了不起。

甚至還鼓勵她帶著畫作參加app的線下活動,或者協助腳本師做一些工作。有句話叫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情人眼裡出西施的感覺,我這時候才真正明白,而這卻不是發生在我的身上。

同樣是繪畫的初學者,我是需要指導充滿紕漏的垃圾畫者,而她是無論畫什麼都是一紙錦繡的天賦異稟的文藝少女。

我設想過如果他喜歡的是我,我那些絞盡腦汁的設計圖是不是也會被他讚美成絕世無雙的畫作。

可是我無法想像,因為我根本沒有見過那樣的他。我糾結了半天,還是放棄打電話,用短信問他是不是喜歡那個女生。

那一刻的我,就像一個拿著證據卻仍然不敢把嫌犯繩之以法的法官。

一番沉默,幾番拉鋸。

他說,陳錦,我們不要分開好不好,我們共患難了那麼久。我確實有一刻在你們中間無法選擇,但我還是想選擇你,我們還像從前那樣過日子。

我知道那一句“我確實有一刻在你們中間無法選擇是什麼意思,就是她確實吸引我,但你好像更合適的意思。

我可能是被愛的那個,卻肯定不是最被愛的那個。

區別在於,就算他有車,我還是要千里迢迢尋夫一般地繞過三環的堵車去見他。

區別在於,我的畫作是值得評判和改進的,而她的畫作裡,每一筆都是烙在心底的精彩。

區別在於,我和他只聊過未來,卻沒有聊過現在。被百分之百愛著的那個人,在愛情裡保持可以任性的姿態。

我的情商遲鈍,但一定是有所感覺,所以才在用百分之兩百的努力維繫著這百分之五十的愛情。

很多年前看《還珠格格》的時候,聽過一句臺詞。紫薇對爾康說:你們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我都沒有和你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當時以為是笑柄,今日才知句句肺腑。

你愛別人的樣子,風姿綽約,豔壓桃李。

我們在一起時只是正正經經,聊得都是無關風月的小事,舉案齊眉。

看過他在別人的愛情裡做混世魔王,戲謔人生,我反而覺得有點羡慕。

如果還是在以前我不知道的時候,就能夠自我安慰,他本就是那麼聰明穩重、審時度勢的男孩子。

可我見過他在另一種愛情中的樣子,比和我在一起更熱烈,更激越,更精彩,更有生命力——換言之,更有愛情本來的面貌。

我好像突然就承認了他並不愛我這個事實。因為見過你愛別人的模樣,美好單純的像個大男孩。才知道,自己從來不曾被深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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