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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世紀逆轉:足球真該死,人生真美

虎撲JRS 出品

多年以後,皮埃爾上校站在行刑隊前,准會想起父親帶他去諾坎普看球的遙遠的晚上。紅黃色旗子停止了揮舞,三色旗卻也惴惴不安的等待著結局。周圍的高盧人們互相安慰,他們還握有三個球的領先優勢;遠遠地從二層看臺望下去,剛剛打丟單刀的迪馬利亞就像個找不到歸巢的工蜂。哨聲響起,內瑪律把球放在禁區前一點。那是這場比賽的第88分鐘。

在九萬人的面前,埃梅裡活像個手足無措的滑稽戲演員。瓦倫西亞球迷都熟悉他的這幅樣子;在領先優勢微乎其微的時候,他就變成了《虎口脫險》裡的斯坦尼斯拉斯先生。克雷霍維亞克心想,他一定在骨子裡是個法國人,而偏偏不巧我卻受夠了法國人。

他可不止一次把爛牌打好,這個賽季恐怕是頭一次把好牌打的稀爛。巴羅特利夠讓他喝上一壺;姆巴佩和法爾考雪上加霜;溫格作為老江湖更是在小組賽裡給他好好上了一課,明明是平局的結果,他的球隊卻受到了更多的指責。無所謂,小組第二就小組第二,是時候證明他在杯賽的心得了——他這樣想。

他做到了。首回合面對強大的巴賽隆納,他的球隊把對手逼得找不到北;梅西中場被斷直接導致丟球,應該是這幾年裡歐冠淘汰賽第一次;迪馬利亞世界波,拉比奧銅牆鐵壁,德拉克斯勒幾乎鎖定了巴黎隊史最佳半程引援席位。怎麼說也是在歐聯杯神擋殺神的主兒,這下就算升格了;管它今年有沒有聯賽,有了這場球,他起碼能保兩年帥位無憂……

嗯?

半場過後,樂視的轉播裡面有個鏡頭,上半場的某個時間點,埃梅裡坐在替補席上往胸前劃著十字。

這個動作瓦倫西亞球迷再熟悉不過。手握4-1的領先優勢,他居然慌了!

比起主帥的鋥光瓦亮大背頭,卡瓦尼的長髮更有些革命者的氣質。就不說卡大佐的外號了,給他扣上個紅星貝雷帽蓄些鬍鬚,他還能扮演一番切·格瓦拉。並非首都出生,登陸于西西里島,成名於人間煉獄那不勒斯,卡瓦尼如果不是個黑手黨就應該帶上些許的共產主義色彩。簡單、實用、高效,帶領弱小的本邦掀翻強大的敵軍,摻雜著古典藝術與光頭黨的氣質——如果看看對面“無惡不作”的國家隊隊友,他似乎應該是主角一方,漂亮的外腳背撩射證明了這一點。

然而他千算萬算,依舊沒有料到對面的那位今晚不是伸著狼牙的地獄惡犬,而是紅瞳蝠翼的路西法。比賽開始後,張路指導第一時間就說,梅西和內瑪律似乎都沒有蘇亞雷斯的求勝欲望強;果不其然,第一個進球,禁區內的一片混亂基本是拜他所賜,把球從門裡解圍出來的默尼耶那時可能還沒想到這只是噩夢的開始。反攻號角從七罪俱齊的蘇亞雷斯這裡吹響,奇怪嗎?也許吧,只是這個大男孩經歷了太多,當他在塞爾赫斯特撲進利物浦的赫克托耳懷裡痛哭的時候,早就憋著用一場更偉大的比賽致敬自己的英雄了。

賽後,他的英雄親口認證:這是足球史上最偉大的逆轉之一。

回到比賽的第88分鐘。任意球發出來之前,內瑪律盯著球。如果你回看比賽,暫停一下,看看他的眼神。我不是很確定那種神態在羅馬裡奧、羅納爾多或者羅納爾迪尼奧身上是否出現過。也許,這股堅信必勝的邪氣來源於馬拉卡納的無盡長夜。他不是蒂亞戈-席爾瓦,席爾瓦老了,身上看不見內斯塔和瑪律蒂尼的風骨;但他還年輕,貝利加林查也許還遙遠,但鄧加、卡福的氣質他看得見,學得到。沒辦法,人人都說桑巴已死,少有幾個人關注他是怎麼扛著拉丁語系後衛的粗野犯規一場場為巴西拼下世預賽的積分;他貢獻了不知多少絕殺,但人們提起巴西,還是一個1-7輕描淡寫的帶過。好了,這回他要追三個了。如果追的上,這場離7-1也就差一個球,留到決賽去進吧,他言出必諾。

在反英雄蘇亞雷斯和英雄內瑪律之間的,則是非英雄,那個犬人、病人。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像真的患上了病,三年決賽、三年亞軍,神經大條如巴拉克都會崩潰,何況是這個病人;去年夏天,他終於不再淡漠的掩飾下去,痛哭流涕。哭有什麼用?它並不能換來對塞爾塔的勝利。但哭過以後,世界第一才會真正明白他自己距離十全十美究竟還差在哪一點上。他的玨代雙驕已經用不懈的跑動扛起了球隊,用努力換來的洲際獎盃強化了自己,而他也到了重新出發的時候。一次次拿球、被撞倒、起身,再拿球、再被撞倒、再起身……身高腿長的拉比奧還能怎麼辦?身材精幹的維拉蒂又能怎麼辦?那人再怎麼說,可是世界第一啊。因著他的發揮,3-1之後接踵而至的有可能是4-1、5-1;因著卡瓦尼、迪瑪利亞,比分不是3-2、3-3……

英雄、反英雄、非英雄,內瑪律、蘇牙、梅西。這樣的三個人拿著世界前五的高薪,和諧嗎?如果你知道掌征戰的米迦勒、掌稱頌的路西弗和掌消息的加百列都是上帝的天使長呢?這樣一來,五分鐘三球又有什麼可驚訝的呢?那不過是主顯示他的神跡,讓不信者相信罷了。

沒辦法,造物在70年代一輩用光了不敬主的希臘神祗,讓他們與傷病終身相伴,80一代、90一代自然就變成了上帝的左右手。看看內瑪律的髮型、蘇牙的耳釘和梅西的大鬍子,你不得不說上帝也許真的玩兒搖滾。

是的,這一切也只有用神跡形容才理所應當。特爾施特根跪倒在準備反擊的巴黎隊員面前,巴黎人選擇了犯規。定位球發出,特爾施特根爭到了頭球。內瑪律長傳的一刹那,精壯的像頭牲口似的奧利耶居然忘記了造越位,就差他的半個身位。就這樣,反擊在拉瑪西亞人的臥射中結束,特拉普回到了那段在保級隊和弗洛姆洛維茨搶主力的光陰。場邊的恩裡克發足狂奔,他要跑向這群終將不屬於自己的小夥子們。

在一周前,他還不配這樣做,因為他已經成了加泰足球裡不折不扣的義大利人。他從不強做君子,熱衷於冷笑話和民俗段子;他鮮少尊重“傳統”,打的務實而雞賊;他甚至連政治都不參與,幾乎從不辨別加泰羅尼亞和西班牙的對立統一關係。西班牙人最討厭義大利人,所以義大利化了的他提前選擇離開。

然而現在呢?看看薩基、卡佩羅、裡皮、拉涅利,看看齊達內、孔蒂、西蒙尼、阿萊格裡,看看功敗垂成的德尚,後起之秀的皮奧利,哪個命硬經歷的背後沒有點義大利足球的幽魂?經歷了無數次“控優反利”的洗禮,恩裡克才能在政令不行、人心不符的情況下強行自打臉開啟三冠霸業;而今他將離去,如果又一個三冠為他送行,他將在巴薩的歷史上打上義大利人的強硬色彩。能完成這樣工作的教練,某種意義上也堪稱前無古人。

當然,另外兩個——西蒙尼和齊達內,在用他們的硬度等著他呢。更遠處,一個更加圓滑的義大利人早就整裝以待了。他不再是軟弱者,伊斯坦布爾已經過去十年了。

在結束之前,也許是時候重新回顧一下這場比賽給觀看者帶來的心靈震撼了。該如何評價這場比賽?

——去他的回環記敘,讓皮埃爾、塞爾吉奧和巴博薩都一邊待著去。此時此刻,筆者只想記錄下自己的真實感受。4個小時又27分鐘之前,看完比賽的我渾身發抖,坐在椅子上聽了半個小時的樂視片花;4個小時前,我想要去趟廁所,卻發現腿一下有點軟,居然沒站起來。3個小時之前,吃完早飯的我看著朝陽,不自覺地想笑,那是一種親眼見證了奇跡的發自心底的快樂。

不知道你是否分享了這份快樂。足球曾教導我們,真正的英雄主義就在於認清生活的真相卻依然熱愛它,今天,它再次忠告,只要熱愛不死,不論多麼大的困境都能有峰迴路轉的奇跡。

而現在是北京時間10點05分,北京的天空一片蔚藍。

足球真該死,人生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