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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醜惡的武力行為就是大人打孩子

鄭式經歷

世界上最醜惡的武力行為就是大人打孩子

​——鄭淵潔

1959年,4 歲的我在石家莊解放軍高級步兵學校幼稚園上小班。一天在幼稚園吃午餐時,班上的一位男性小朋友不小心摔碎了一個碗。我們的老師勃然大怒,她命令我們停止進食,全體列隊站在長方形餐桌旁。

老師像老鷹捉小雞那樣拽著摔碗的小朋友的脖領子將他拎起來,同時對他怒斥道:“這是你第二次摔碗了!我再不教訓你,你該上房揭瓦了!”

只見老師一手拎著那小朋友,一手拽過一把椅子。老師坐在椅子上,將那小朋友面朝下摁在她的雙膝上,再將小朋友的褲子褪至膝蓋下,露出孤單無助的屁股。

“你們排隊過來,每人打他一下,要使勁兒!”老師沖我們喊道。我們列隊依次走到老師面前,輪流打那小朋友的臀部。

“太輕!你給他撓癢癢呀?”老師訓斥第一個動手的小朋友。隨著手與屁股接觸時發出的聲音的分貝量的增加,挨打的小朋友開始哭泣。

輪到我打時,我看見那小朋友的臀部已然通紅。平生從未打過人的我一邊恐懼地看著老師一邊抬起了手。

“鄭淵潔,你是打他的屁股還是摸他的屁股?!你沒吃飯?再打一次!使勁兒!”老師瞪著我喊。

我第一次打人沒有通過老師的考核。

我不得不第二次舉起了手,猛擊那小朋友的屁股。

我對於自己4 歲之前的經歷能記起的很少,唯有這件事刻骨銘心地印在我的大腦皮層上,且隨著歲月的流逝,非但不能揮之而去,反而日漸凸顯。

記得自從那次打人經歷後,我就對幼稚園充滿了恐懼,想方設法逃避去幼稚園。在幼稚園裡,老師是至高無上的君王,她們對每一個小朋友都有“生殺予奪”的權力(確實有老師將小朋友關在小黑屋裡窒息而死)。後來當我的兒子上幼稚園時,當我得知他因為說話而被老師關了一次小黑屋後,我毫不猶豫地給他辦了退園手續。我不能容忍讓一個上尋50代祖宗都找不到半絲帝王血統的人騎在我兒子的頭上作威作福過君王癮。

前些年我偶然在媒介上看到美國議員十分關注中國犯人的人權狀況,禮貌點兒說,我覺得他們屬於有眼無珠一族。在中國,最需要關注人權狀況的是孩子,而不是犯人。我們今天的孩子雖然比他們的任何一級前輩都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但他們在幼稚園在學校在家裡精神上往往受到壓抑,有多少父母、老師在和孩子接觸時能將孩子作為一個對等的人來尊重?時至今日,我還時常在媒介上讀到諸如老師命令全班學生打某一位學生,使其致殘,或者父母因望子成龍心切毒打孩子致死一類的暴行。幸而我們現在有了《未成年人保護法》,能保護孩子們的權益,但距離每一位孩子都能嫺熟地運用這部法律維護自己的權益,我們還有漫長的路要走。

有一次,一位元記者採訪我時問我最自豪的事是什麼,我不假思索地說我最自豪的事是我從未打過自己的孩子。其實別說打,我可以問心無愧地向世人宣佈,在我和我的孩子相處的10 多年中,我從來沒有使用超過35 分貝的音量同他說話。

世界上最醜惡的武力行為就是大人打孩子,這是恃強淩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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