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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馬頭琴帥鍋的深圳樂與路

告別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蒙古族小夥賀其樂帶著心愛的馬頭琴來到深圳闖蕩。13個年頭中,無論在蒙古族餐廳打工,還是創辦自己的公司,或是與蒙古同鄉們共同做傳承內蒙古文化的公益事業,他的馬頭琴一天沒有離開過他。對賀其樂來說,馬頭琴早已經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如今他駕車穿梭於鋼筋水泥,心裡對於草原和媽媽的思念卻越加劇烈。有馬頭琴的小夥子是幸運的,在《夢中的母親》《朱色萊》《草原讚歌》等曲子和長調中,草原人的喜怒哀樂,草原人的希望和期冀湧動而出,鄉愁可以得到些許紓解。

在赤峰市阿魯科爾沁旗,還有賀其樂的媽媽,哥哥姐姐們。現在,二哥還在打理家裡的牧場。阿魯科爾沁在元代是成吉思汗二弟哈布圖哈撒爾管轄的遊牧區之一。那裡有原始的泉河,原始的植被,原始的風味。平坦而又柔軟的天然綠茵場,置身其中,如親臨大海。鄉里唯一的知識份子——做教師的父親在“文革”中身體遭到摧殘,在賀其樂9歲的時候早早去世。家裡一貧如洗,白麵饅頭是稀罕物。鄉里更是偏僻荒困,直到2006年才通了電。作為家中老兒子(注:最小的兒子),賀其樂一直都擁有全家最寵溺的愛,13歲之前的每一個晚上都在母親的被中入眠,對母親的依戀無以復加。15歲之前,賀其樂從沒有走出過村子以外的地方。想不到,當年嬌弱的小兒子,卻走得最遠。當時媽媽以為,那個需要拿著邊防證去的深圳是遙遠的國外,所以很長時間都對別人說:兒子出國了。

父親早逝,長兄為父。大哥擁有很高的馬頭琴技藝,小時候,賀其樂想學,大哥卻不讓。在那個年代,大哥的馬頭琴技藝完全沒有展示和表現的管道。在大哥看來,還是讀書好。賀其樂卻抵擋不住對馬頭琴的熱愛和好奇,只能偷師學藝,時時默記大哥拉琴的弓法手法。小學高年級時的一次“六一”兒童節,賀其樂在學校報名演出一個馬頭琴的節目。回來找哥哥借琴,才“暴露”了。到此,大哥才願意開始教其樂拉琴,初中畢業後送他到了赤峰仟·巴雅爾老師那裡。仟·巴雅爾是大哥的啟蒙老師,當時已經是赤峰歌舞團的專業演員。學費自然家裡是出不起的,因為老師對於大哥的欣賞和信任,同意把學費欠上。

“我應該走出去闖。”在小小的賀其樂心裡一直有這樣一個模糊的願望,當這個嬌弱的小兒子已經長成1米8的大個子,這個想法也越來越清晰。終於那一年,“深圳一家蒙古族餐廳需要馬頭琴手”的輾轉消息把他引領到了深圳。那個時候,在蒙古族餐廳工作的小夥子必須得吃苦,大熱天,穿著厚厚的演出服,演出完了之後靴子裡全是汗水。遇到喝醉的不講理的客人強行灌酒,大多時候也得勉力喝下,又累又暈。很快的,賀其樂的工資漲到了自己的目標,客人們也喜歡他。可是餐廳的舞臺只能那麼大,賀其樂也看到了一些可以依託於馬頭琴表演為基礎的商機,於是開始了自己騰飛企業形象策劃公司的事業。創業的路並非坦途,性情實在和善,沒有過商業薰陶的蒙古漢子需要適應和學習的地方有很多。

曾經一度,創業耗完了他所有積蓄。回到原點,在艱苦的思想掙扎中最終選擇了留下,美麗的姑娘舞蹈演員其木格從內蒙古來深圳演出,與賀其樂一見鍾情,放棄了烏蘭牧騎歌舞團的正式編制,願意和他一起創業。這個艱難的坎終於過來了,最近他們的第二家舞蹈培訓機構即將在龍崗開啟,七十多歲的媽媽喜滋滋地來深圳住上了兒子買的房子。賀其樂把家安在了都市“氈房”,在深圳終於安身立命。

賀其樂的每一次拉琴都異常投入,哪怕是在朋友聚會時的非正式表演中。只要一拉起琴來,他就會情感深沉虔靜之極。他認為,馬頭琴演奏的要旨不止在手法弓法,更重要的是情感的高度投入。在他拉一曲歌頌母親的曲子時旁邊有朋友說起了話。拉完後他善意提醒,聽歌頌媽媽的曲子不應該說話。現在他的一把隨身愛琴是由三個專業匠人朋友全手工為他打造的一把精品,價值不菲,是他的大愛。

傳說,在科爾沁草原上有個愛唱歌的牧人蘇和,他有匹心愛的白馬,皮毛像緞子一樣光亮美麗,嘶鳴起來銀鈴般清脆悅耳。在一次賽馬會上,白馬奪得錦標後被王爺搶去了。一天,王爺騎白馬炫耀,被馬摔得頭破血流,白馬脫韁而逃,卻不幸中了王爺的毒箭,終因傷勢過重而死在蒙古包前。蘇和悲痛欲絕,他用白馬的腿骨做琴杆、頭骨做琴箱、馬皮蒙琴面、馬尾搓成琴弦、套馬杆做琴弓,並照白馬的模樣雕刻了一個馬頭,做出了草原上第一支馬頭琴。

前幾天,接受內蒙古電視臺的蒙語頻道採訪,賀其樂對自己的要求是,一個漢字都不能加。雖然蒙語有些那麼些生疏了,但總算還是圓滿完成。其實賀其樂是從出來打工才開始說普通話的,蒙語相伴他二十多年,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蒙語就是他的故鄉。詩人席慕蓉把蒙古文化當作她生命中的火種——“我現在是一個燃燒著的蒙古人。

”與席慕蓉一樣,很多身在他鄉的蒙古人都希望在鋼筋水泥的經濟城市裡能夠為蒙古人保留一份故鄉文化,為蒙古族的孩子提供蒙語、馬頭琴、蒙古舞蹈等蒙文化的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