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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廣州美食你都吃過,但你知道它們的故事嗎

廣州,從來就以美食聞名,許多名聲在外的食肆老店更是本城老饕、外地遊客的必去之地。不過美食除了此時此刻的滋味誘人,美食背後的故事也是風潮湧動,大有可觀。這一箸河粉、那一籠蝦餃,現在的好味道有多少辛勞年年沉澱,多少好故事無人知曉?一起去探索,幾樣廣州最出名的美味背後的歷史。

幹炒牛河

“河粉”一詞,源出廣東沙河鎮的“沙河粉”簡稱,沙河鎮如今就在最多型人潮人聚居的珠江新城獵德地鐵站附近。清末民初時,當地有家茶寮叫義和居,老闆姓范(也有訛稱姓樊),無意發現將米漿蒸熟切成條狀,再灑點醬油蔥花,居然非常可口,這就是沙河粉的雛形。

據說義和居用的是越南大米加白雲山泉水磨成米漿,特別細膩幼滑,在戰前聲名大起,不過抗戰廣州淪陷前,日軍曾對廣州空襲了十四個月,義和居不幸地正是毀於當時戰火,如今已無跡可尋。沙河粉逐漸流行起來後,經過各地的豐富發展產生許多變化,有配湯下魚丸的魚蛋粉,有下鍋猛火快炒的炒河粉。

廣州淪陷之前,炒河粉只有濕炒(例如現在的豉椒牛河),炒熟的豆豉辣椒菜蔬牛肉勾芡碼放在沙河粉上。話說廣州淪陷後,汪偽政權招募了大量流氓地痞組成“偵緝大隊”,監管普通市民。一天晚上,偵輯大隊的一個隊長與手下,來到一家由許姓母子三人經營的大牌檔吃宵夜,點了炒牛河。由於檔口的生粉剛用完,勾不了芡汁,許家母子原想借此推辭,恃勢淩人的偵輯大隊隊長借勢發起難來。老闆娘靈機一動,讓兒子以“料頭”先爆香牛肉,再加醬油炒河粉,最後炒進銀芽韮黃。隊長吃過後竟然連連贊好,從此幹炒牛河便在廣東菜粉面類發揚光大。

幹炒牛河講究“火候”,所謂火候是指做菜時對火力的時間和強弱控制的功力,源出《酉陽雜俎》的「物無不堪吃,惟在火候,善均五味」,不過對於幹炒牛河,更貼切的形容詞應該是“鑊氣”。“鑊”是古代的鼎,演變成粵語對炒鍋的名稱,“鑊氣”除了與火候有關外,更直接跟炒鍋材質有關,生鐵鑄鍋、不銹鋼鍋、或是不沾鍋,幹炒牛河的出品都大相徑庭。只有前者,才能炒出老饕最講究的鑊氣。

燒味

說燒味是全世界最普及的廣東菜,大概沒有人反對,從香港電視劇情節每當晚飯時有好消息宣佈慶祝,又或者有客人來到要留飯,都會“斬料加餸”——廣東話買燒味添菜的意思——到歐美華埠中式食肆的“三火飯”“四寶飯”,統統都與燒味有關。

“斬料”的“斬”字其實相當象形會意而且有畫面:燒味店通常都把做好的燒鴨燒鵝叉燒,整只或者整方肉掛在玻璃櫉窗以廣招倈,客人買多少時才切下來稱好,然後在砧板上斬成細件,方便用筷子挾起。 燒味通常是燒鴨燒鵝燒豬——出乎很多非粵籍朋友想像,粵菜並不存在“燒雞”,一般在燒味店買到白切雞和豉油雞,兩樣都不需要經燒烤的過程。

燒味中的燒豬,在廣州歷史悠久,更廣泛地參與著市民生活:早在西元前二世紀,廣州南越王趙眜就有燒豬用的燒叉與烤爐架作為陪葬冥器。廣東燒味店門外,往往貼有寫著"酬神金豬"的紅梅箋,工廠開業、電影開機、喬遷新居,都需要供奉乳豬。不止酬神及者春秋二祭會用得上乳豬,舊式規矩女兒出嫁後第三天回娘家,夫家需奉上乳豬回禮,以示嫁過來的媳婦完璧,沒有這只燒乳豬一起帶回娘家,可是要貽笑街坊了。

舊時的粵式燒豬講究乳豬表皮光滑亮麗,不起泡點, 筵席上的“大紅乳豬”即使如此。豬齡再大些,普通燒中豬則多見表皮滿散泡點的“芝麻皮”,賣相稍遜,但更為酥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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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叉燒,以前是將“脢肉”(現代人俗寫成"梅肉")塗上有醬油、蒜蓉、麥芽糖、南乳、五香粉、玫瑰露的醬料,再用燒叉叉好往火裡燒熟而成,現代家居廚房用品有大小烤箱,所以在家也能做到,未必真的要光顧燒味店。叉燒以肥瘦肉均衡為佳,廣東人稱為“半肥瘦”。日本人也有所謂“叉焼”(チャーシュー),只不過襲用了粵式叉燒的名稱,製作方法完全不同。

腸粉

腸粉是從前廣東地區自省城到鄉鎮最常見的小吃,由現在的連鎖食肆“真功夫”的早餐餐牌,到各大酒樓供應的點心,以至街頭巷尾的小店,都不難找到腸粉的影子,可見普及程度。據傳腸粉是抗戰時期,廣州西關泮塘鄉的嚼荷仙館所創,當時物資短缺,廣州人民們從有限的食材中,生髮出無限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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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腸粉要用以白米磨成的米漿,有“布拉腸粉”和“手拉腸粉”之分。米漿普通地攤平在蒸屜中既是手拉腸粉,而布拉腸粉的訣竅在於用的確涼布將米漿和水分隔開,令米漿更凝固,做出來的粉皮薄如輕紗、嫩滑無比。

老行尊的傳統裡,做腸粉的米漿要以舊米制成,比新米更好。——白米先浸水約一個鐘頭讓米粒軟身,然後加入少許生粉及生油,再用電動石磨磨成,保留米香風味。從前講究米粒要磨得幼細,所以都是人手磨米漿,如今都改用電蒸爐。至於餡料,一般小店有魚片、牛肉、蝦仁之類,大酒樓則可能多一些餡料上的變化,只是近年不知為什麼有些小店硬加一塊生菜做餡,大概是怕技術不好卷起來時會出岔子,殊不知嚴重影響口感的協調。

粉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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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粿是廣東已經存在了數百年的家常點心,明末清初學者屈大均古在《廣東新語》食篇便有寫:“平常則作粉粿,以白米浸至半日,入白粳飯其中,乃舂為粉。以豬脂潤之鮮明而薄以為外,茶蘼露、竹蓀、肉粒、鵝膏滿其中以為內”。如此家常點心,卻一直籍籍無名,直到民國初年才得以發揚光大。

從前佛山順德一帶養蠶繅絲,工業盛行,許多可以自食其力、不願出嫁受夫家約束的女子相約為“自梳女”,彼此終生不婚互相扶持,成為當地風俗。到晚清民初時工業革命的浪潮終卷到中國時,土法生產的地方工業相繼破產,原本在桑園和繅絲廠打工的自梳女失業,為了生計只有轉到大戶人家去當女傭,稱為“媽姐”。粉粿就是出自這群巧手的僕婦。

話說當時有位叫娥姐的媽姐,原在西關一家富戶當女傭,平素看到有剩下的冷飯,不忍就此丟掉,便把冷飯和用水浸泡過的粘米一起來舂為粉粿皮,裡頭再包些菜脯粒蝦米芫荽瘦肉蝦仁之類,老爺太太品嘗後讚賞不已,漸漸成為這戶人家款客必備之物。他們有個姓黃的通家之好,叫黃佩剛,既然是通家之好,當然也吃過娥姐的巧手粉粿。當時廣州時興一種食肆叫“茶室”——較之傳統茶樓,沒有那份喧鬧嘈吵,點心倒像今天,是有張單子讓客人挑選,而非傳統的一迭迭蒸籠推到店面,氣氛斯文細緻得多,裝修也是雅致的酸枝傢俱配山水字畫,與 “二厘館”式以普羅大眾為主的茶居風格迥異——人稱“黃大少”的黃佩剛當時正打算在西關開一家這樣的茶室,於是重金禮聘娥姐掌廚,“茶香室”的“娥姐粉粿”因為“皮薄餡靚”,很快名氣傳遍廣州。娥姐粉粿的故事甚有傳奇色彩,黃大少和娥姐相繼過世後的五六十年代還被拍成黑白粵語片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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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姐的年代,粉粿是以米飯舂成的米粉撞熱開水搓成粉粿皮,現代已各改用生粉摻澄面代替,餡料亦較以前考究,有肥瘦肉丁、叉燒粒、蝦仁、冬菇、竹筍、芫茜等。包粉粿的確很講技巧的,要飽滿圓渾,形如半月,收邊幼細不留折痕(與常見的蝦餃外皮形態最大分別亦在此),薄至半透明,如此紅色的蝦仁和翠綠的芫茜隱隱透視,方為上品。粉粿一般連蒸籠上席,後來也有在放鍋裡略半煎炸一下,吃時把粉粿蘸一蘸高湯才入口品嘗,是廣東點心的佳品。

廣州美味萬千,其中的歷史沉澱絕非一篇微信可以盡數,但以小亦可見大,在品嘗美味的同時,如果能更深入地瞭解古今,口中的滋味一定會加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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