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網文、輕小說就沒有“文學性”嗎？

作者：謝楓華

封面來源：《農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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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剛剛過去的情人節，我心想至少要在虛擬世界裡度過浪漫一夜，於是到著名遊戲模組交流網站Nexusmod搜索“romance”，結果搜出了一堆“necromancer”。2月14日也是兜襠布（ふんどし）之日。在螢幕上穿很少布的大只佬們的陪伴下，我度過了幸福的一天。情人節這種我不擅長的話題就到此為止了。

動畫作畫這行不看學歷，倒是更看重精力、體力和成長空間。因此不少業內人士在給有志者提供建議的時候，都會說上大學沒有用，不如早點入行多積累幾年經驗。甚至還有一種偏激的說法，說人過了25歲還想入行當動畫作畫，為時已晚，還是放棄吧。

動畫製作人鈴木誠二看到這種說法，卻感到難以苟同。他引用了3月號《Newtype》對《小魔女學院》的人設半田修平的訪談，說，半田為了成為動畫人來到東京的那年，就已經25歲了。

其他網友紛紛舉例附議。如大塚康生、二宮常雄、山崎淳等著名作畫都是26歲入行。《數碼獸大冒險tri.》總作畫監督伊藤浩二有一位比自己年紀大的後輩，更是大器晚成，30歲才進入動畫界，日後也當上了總作畫監督、人設。

動畫工房的一位匿名動畫師說，關鍵看的還是你的覺悟和幹勁。如果這些壓不倒你心裡的不安，那還是不要做比較好。

小說家、腳本家海法紀光在推特上講述小說和腳本的不同。他說：如果是小說，可以寫“她大吃一驚”，但是漫畫和動畫就不能這麼寫，必須具象成演技，寫成“她低垂的拳頭在顫抖”或者“麗薩麗薩老師您香煙拿反了！”之類的。這是從小說出身的他轉進漫畫原作和動畫腳本之後才學到的東西。

海法的這番話本來是老生常談，然而卻有很多網友來找茬，說就算是小說，也不可能寫出“她大吃一驚”這種大白話吧。海法辯解說，這要視具體作品而定。就像《奔跑吧！美樂斯》一開頭第一句話就是“美樂斯激怒了”，也是大白話，不也成了膾炙人口的名句嗎？但是描寫和說明的平衡和區別使用這個話題太大，談起來就沒完沒了了。

海法不願意談，有人願意談。評論家、輕小說作家前島賢引用了文學教授中條省平在講義集《成為小說家！》中的一番話：

這一次我們來講講為什麼不能搞“文學”。這裡所說的打引號的這個“文學”，指的是一味地堆砌抒情的描寫和並無新意的比喻，或者在打戲中不一氣呵成、而是用微妙的心理描寫和不必要的記敘來讓故事發展停滯的傾向。真正的文學不是這樣的。真正的文學必須始終直指核心，絲毫不放。相比之下，那種打引號的“文學”誰都寫得來。也就是說，只不過是一種通俗的自我滿足的形式罷了。

前島對書中的這番話非常贊同，並且回憶起之前推上曾經有一位網友@kaolu4s 用敘事學上的“diegesis”（敘述）和“mimesis”（摹擬）這兩個概念來分析同人小說中的工口描寫。前島說，“描寫”的度總是很難把握，他要一直注意避免掉進過度描寫的陷阱。

（@kaolu4s 的那一段話我當時就很想寫新聲，然而內容中有比較露骨的描寫，只能割愛。如今能夠用這種形式提及，也算是了結了一樁心事。）

在當今流行的很多網路小說裡，一開始都是一連串“殺了”“贏了”“幹了”之類的說明，雖然這是作者文筆生澀所致，但也反而別添了幾分冷硬極簡的風味。然而到了中期，作者寫順手了，就開始用起比喻和心理描寫，言辭變得冗長起來，令前島心裡大喊“等等！別上當了！這是‘文學’的陷阱啊！”

而且很多網文，一開始不管發生什麼劇情，都是用“因為老子開掛了”“老子能力值就是這麼高”解釋過去。但是寫著寫著，主角忽然就開始大放嘴炮，說什麼“因為我有同伴！”、什麼“我絕對原諒不了傷害我的夥伴的人！”之類的。前島看到這裡，就會感歎，啊，這小說終於產生“主題”了。

大塚英志在他的一系列小說創作書籍裡說過，所謂創作，可以視作一種自我諮詢；人通過創作，理解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到底重視的是什麼（大意）。這番話看起來故弄玄虛，但從網路小說裡，可以見到不少印證這種說法的例子。

前島說，很多人都喜歡把“網路小說”和“一般小說”區分開來。但實際閱讀這些網路小說，就會發現，很多作品都會在連載過程中自然而然地掌握“精煉文筆”“加入心理描寫”“論述某種主題”之類的“一般小說”的技法。這也令他體會到敘事的普遍性，以及要擺脫這種普遍性是有多麼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