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字如面,古人筆下的真情(三)
見字如面,古人筆下的深情,如此動人。
答李翊書
【唐】韓愈
氣,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畢浮。氣之與言猶是也,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高下者皆宜。雖如是,其敢自謂幾于成乎?雖幾于成,其用於人也奚取焉?雖然,待用於人者,其肖於器邪?用與舍屬諸人。君子則不然。處心有道,行己有方,用則施諸人,舍則傳諸其徒,垂諸文而為後世法。如是者,其亦足樂乎?其無足樂也?
有志乎古者希矣,志乎古必遺乎今。吾誠樂而悲之。亟稱其人,所以勸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貶其可貶也。問於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為言之。愈白。
點評:這是唐德宗貞元十七年韓愈給李翊的覆信,是一篇書信體論說文。文中圍繞“無望其速成,無誘於勢利”,敘述了自己治學為文的經歷,提出了“氣盛言宜”、“務去陳言”的文學主張,表現了作者排擊世俗的勇氣和頑強進取的精神。
與元微之書
【唐】白居易
微之微之!作此書夜,正在草堂中山窗下,信手把筆,隨意亂書。封題之時,不覺欲曙。舉頭但見山僧一兩人,或坐或睡。又聞山猿穀鳥,哀鳴啾啾。
平生故人,去我萬里,瞥然塵念,此際暫生。余習所牽,便成三韻雲:"憶昔封書與君夜,金鑾殿后欲明天。今夜封書在何處?廬山庵裡曉燈前。籠鳥檻猿俱未死,人間相見是何年!"微之微之!此夕我心,君知之乎?樂天頓首。
點評:這是白居易給好友元稹的一封信。信中感情十分真摯動人,在抒寫別情、絮道家常時,語言淳樸自然,充滿深情,使兩人深摯的友誼躍然紙上。在描寫草堂景物時,以寫景如畫之筆,細緻入微地把草堂周圍的景物真切地描摹出來了;而且情景交融,借助駢句,巧妙地傳達出了自己的喜悅之情。還有,信中兩首抒寫彼此相念的贈詩,更使信增加了感人的力量。
與高司諫書
【宋】歐陽修
前日范希文貶官後,與足下相見于安道家。足下詆誚希文為人。予始聞之,疑是戲言;及見師魯,亦說足下深非希文所為,然後其疑遂決。希文平生剛正、好學、通古今,其立朝有本末,天下所共知。今又以言事觸宰相得罪。足下既不能為辨其非辜,又畏有識者之責己,遂隨而詆之,以為當黜,是可怪也。
夫人之性,剛果懦軟,稟之於天,不可勉強。雖聖人亦不以不能責人之必能。今足下家有老母,身惜官位,懼饑寒而顧利祿,不敢一忤宰相以近刑禍,此乃庸人之常情,不過作一不才諫官爾。雖朝廷君子,亦將閔足下之不能,而不責以必能也。今乃不然,反昂然自得,了無愧畏,便毀其賢以為當黜,庶乎飾己不言之過。夫力所不敢為,乃愚者之不逮;以智文其過,此君子之賊也。
點評:這封信寫於1037年,歐陽修時年三十歲。當時,宰相呂夷簡在位日久,政事積弊甚多,又任人唯親。為此,范仲淹多次上書,主張選賢任能,指斥呂夷簡,因而得罪宋仁宗和呂夷簡,被貶為饒州知府。當時朝臣紛紛論救,而身為左司諫的高若訥不但不救,反而在友人家詆毀范仲淹。歐陽修怒不可遏,便寫了這封信痛斥高若訥。高若訥將這封信上奏仁宗,於是歐陽修被貶為夷陵令。
答秦太虛書
【宋】蘇軾
寄示詩文,皆超然勝絕,娓娓焉來逼人矣。如我輩亦不勞逼也。太虛未免求祿仕,方應舉求之,應舉不可必。竊為君謀,宜多著書,如所示《論兵》及《盜賊》等數篇,但似此得數十首,皆卓然有可用之實者,不須及時事也。但旋作此書,亦不可廢應舉。此書若成,聊複相示,當有知君者,想喻此意也。
公擇近過此,相聚數日,說太虛不離口。莘老未嘗得書,知未暇通問。程公辟須其子履中哀詞,軾本自求作,今豈可食言。但得罪以來,不復作文字,自持頗嚴,若複一作,則決壞藩牆,今後仍複袞袞多言矣。
點評:這是蘇軾于元豐三年(1080)被謫黃州時寫給友人秦觀的一封回信。信中以談家常的方式,真切地記述了自己初貶黃州時的生活境遇與精神狀態。特別在談到黃州的人情交往,記述了作者與當地友人的親密關係,同時也顯示了作者坦蕩的胸襟與灑脫開朗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