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幸福叫：我有倆女兒！
文/朵拉
【雙胞胎女兒生產全紀錄】
當我被推出手術室，開始有痛感時，竟然有種重回人間的感覺。那感覺陌生而奇妙，像是翻越了千山萬水終又獲得重生，像是遙遠的天空中飛下仙子用啼哭救贖了我。她們是平安的，沒有因羊膜早破而出現意外，這於我而言，便是上天最大的眷顧。儘管後續在暖箱裡也許還會遇到種種問題，但此刻，先讓我為生命降生的不易哭一會兒，再自豪一會兒吧！
我親愛的孩子：
這是我們母子共體的最後一夜。你們在我肚子裡歡快地動著，全然不知明天就要離開溫暖的子宮，來到這個世界。
你們一出生，就要被貼上早產兒的標籤，你們將要面對的不是媽媽暖暖的懷抱，喝到的不是帶著媽媽體溫的奶水，聽到的也不是媽媽親切的呼喚。明天你們就要離開我的身體，獨自面對未知的挑戰。我能祈求上蒼，庇佑我親愛的你們，平安健康地降生、長大，讓我有機會照顧你們，彌補你們。請你們，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 ——你們的媽媽
我在手機的備忘錄裡寫下這封信。寫給我肚子裡的兩個孩子。
我是個二胎媽媽，已經有一個4歲的兒子恩恩，老天眷顧，又讓我在32歲這年，懷上了一對雙胞胎。因為不是頭一胎，對懷孕這件事情已經不如懷第一胎時那麼重視，我照樣工作，照樣開車，照樣給兒子洗澡，陪兒子上早教。我挺著比同孕周的單胎媽媽幾乎大了一倍的肚子，每天來回穿梭在這個巨大的城市裡，生龍活虎的。
【孕33周，意外破水】
直到2015年2月11日那個晚上。羊水毫無徵兆地破了。漆黑的夜色下，120救護車將我送進了醫院。那一天，我懷孕剛滿33周。
那一天，離農曆羊年的到來還有8天。離胎兒們37周足月還有整整一個月，離預產期則長達一個半月！
我面臨著我三十幾年的生命裡迄今為止最重要的一個選擇。
》羊水破了，孕媽咪需要用到產婦護理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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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懷孕33周，尚無法確定胎兒的肺泡是否發育成熟，寶貝出生後是否能自主呼吸，肺功能是否健全都不得而知。胎兒早一天出來，所要經歷的挑戰和考驗就要更多一些。從這個角度來說，能讓孩子在肚子裡多養養一定是更好的選擇。但一方面，羊膜早破本身存在巨大的宮內感染風險，如果細菌侵入，將對胎兒和產婦都產生致命傷害，儘早實施手術終止妊娠，是對大人和孩子的保護。況且我自身的分娩條件又太不理想—雙胞胎，瘢痕子宮（生恩恩時也是剖宮產），孕期還有中度貧血……這樣的“疑難雜症”在手術時會遭遇什麼突發情況無法預知。醫生建議儘量保胎至34周，而後實行剖宮產手術。手術定在農曆大年二十九，醫院放假之前將孩子剖出來，既減少感染的風險，又能趕在過年前醫生都在的時候剖，風險會小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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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總是這樣，在三岔路口徘徊，最終只有自己給自己方向，到底走哪一條路，能決定的只有自己。思來想去，數次權衡後，我和老公還是決定接受醫生的建議。至於孩子剖出來之後會怎樣，只有賭一把了。這場沒有輸贏的賭局，我們唯有以愛之名，鄭重相待。
然而，接下來一周的保胎真是艱辛而充滿恐懼。
醫院裡空調太熱，我的鼻子塞住了，口乾舌燥。宮縮仍在繼續，羊水也一直沒有停止流出。由於破水，我只能平躺在床上，甚至直起半個身子都不可以。我的腰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疼得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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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瓶大瓶的藥水掛著，沒完沒了。我睡得極不安穩。醒來後覺得燥熱無比，加上一直解不出小便，就打發老公去醫院隔壁的大商場給我買鮮榨果汁。老公拍回來大商場的照片，張燈結綵。我仿佛都能聽到年關將至商場裡播放的喜慶音樂。
一牆之隔，一面繁華，一面憂傷。
更煎熬的是，一邊要揪心肚子裡兩個寶貝的安危，一邊還有家裡最讓我放心不下的大寶恩恩。情人節那天，小情人恩恩來看我。剛看到我時他有些膽怯，躺在床上、插著氧氣管和留置針的媽媽畢竟和在家裡的媽媽不太相同。他不敢碰我插著針的手，只那麼默默地看著我，眼眶有些紅。
我抱抱他，他終於不那麼緊張，要求我給他講故事，每次故事講到尾聲，他警覺地聽出了端倪，立馬會打斷我，插一句：“突然間，又發生了一件事情……”試圖把故事延長。不在家的日子，孩子真心是長大了。他通情達理，知道我是來生寶寶的，走之前還掀開被子摸摸我的肚皮，問弟弟妹妹在做什麼。一夜之間仿佛就有了哥哥的樣子。謝謝你啊，孩子，在如此重要的時刻，你支持著我！
就這樣，伴隨著灼灼的焦躁，一個又一個黑沉沉的夜在輾轉反側和下身嘩嘩的流水中艱苦地度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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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我們已經做好迎接你們的準備了】
2015年2月17日，農曆大年二十九。
窗外有陽光，溫度正好。這是我們的大日子，我的兩個孩子，將要在今天降臨人間。
清晨六點的醫院，早已是燈火通明，一片熱鬧。醫生告訴我被安排在今天上午的第二台手術。家人早早地來到了醫院。
九點多，我換上無菌服，做好了手術前的準備，被推進電梯。家屬必須走另外一部電梯到達手術室外，臨分別時小姨和婆婆拉著我的手讓我別害怕。我微笑地回應她們，沒有膽怯，我的心分外安寧。
已不是第一次被推進手術室，四年前生恩恩時，由於胎兒宮內窘迫，原本堅持順產的我被緊急推到手術室進行剖宮產。當時宮縮疼得死去活來，只體會到生不如死的疼痛，沒體會到手術前的害怕；而四年後的今天，我那顆忐忑多日的心，在臨近手術的這個時刻，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因為我知道，沒有時間容許我軟弱了，幾個小時後，我就將真正迎來我的兩個孩子，我將正式加入早產兒媽媽的隊伍，我將為養育我的三個孩子而不斷變得強大。
我把手放在仍然鼓著的肚子上。僅有34周的他們，會哭得像哥哥一樣響亮嗎？早產兒最怕肺功能不全，倘若一會兒在我身後這間手術室裡，能傳出你們振奮人心的大聲啼哭，那便是我的天籟—因為那意味著，他們是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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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我們的那一刻很快就到來了】
我被緩緩地推進手術室。麻醉師是個男醫生，很親切地與我拉家常，要我放鬆。主刀醫生進來了，帶著她的助手。隨著頭頂大燈“啪”的一聲打開，這個世界鄭重宣佈：孩子們，我們已經做好迎接你們的準備了。
我的右手綁著血壓計，左手靜脈注射連接著沉重的鎮痛泵。麻醉師開始在我的腰上注射麻藥。沒有想到，在麻藥進入我身體的那一刻，我竟然產生那麼大的反應。我迅速失去了意識。頭頂的大燈旋轉了兩下，我的世界便從明晃晃的亮瞬間跌入了暗沉沉的黑。我聽到麻醉師輕鬆的語氣已不再，他在急促地喊：“血壓一塌糊塗！你能聽到我說話嗎？能聽到嗎……”
之後聲音越來越遠，我已無法正常呼吸，胸口像被巨石狠命地砸，繼而又像有人扒開我的前胸，將萬噸的巨石壓了下去。漸漸地，我連自己喘著的粗氣也聽不見了，仿佛輕飄飄地騰了空，又仿佛重重地摔下了懸崖。我無力思考，無力說話，無力動彈，無力呼吸……
真的不知過了多久。麻醉師的聲音重又回到耳畔。“血壓上來了，停止加劑量。”
本來不緊張的我，聽到這些對話也不免開始想像，此時肚子是何種景象？為了給寶貝們讓出一條面世通道，我的五臟六腑在過去的幾個月裡已數度被擠得移了位。現在，是衝刺的時刻了，雖然剖宮產不像順產那樣，需要經歷漫長的疼痛和歇斯底里的用力，但是我始終認為，當寶貝經由剖宮被抱出來的那一刻，依然是神聖和令人感動的。那一刻，他獨立了，他是個真正的人兒了。
屬於我們的那一刻很快就到來了。
主刀醫生說：“看到寶貝了。”
我虛弱地激動著，漸漸地，我感覺到醫生在我的肚子裡往外掏東西。這感覺在麻藥的作用下雖然遲鈍了一些，但預感告訴我是寶貝要出來了。我用力直起脖子朝前探著，醫生低著頭，雙手不停在拉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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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女兒了。我有小棉襖了。老公有小情人了。】
10點50分，我的肚子突然一下松了些，緊接著一聲啼哭傳來。主刀醫生宣佈：“第一個寶貝出生。”我的孩子出生了！我貪婪地聽著，哭聲雄壯有力地持續著，這證明他可以自主呼吸！謝天謝地！
麻醉師笑眯眯地說：“恭喜你！是女兒！”
是女兒。我有女兒了。我有小棉襖了。老公有小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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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將寶寶抱到我的面前，讓我辨認了一下男女，告訴我她只有1730克。匆匆一眼就又抱走了。我努力地回憶看見她的這一眼，雖只有一眼，卻已經把她深深地看到了我的心裡去。這是我的女兒，我看著她的時候，她並沒有看我，只是閉著眼睛可勁兒地哭呀哭呀，可我卻覺得很開心，她能哭得如此響亮，意味著肺功能發育沒有問題呀！我親愛的孩子，你不會說話，卻在用嘹亮的哭聲告訴媽媽，我很好！
沒來得及從第一份喜悅中回過神來，第二個寶貝出來了！
“八卦”麻醉師的聲音再次傳來：“呀！又是女兒啊！太有福氣了！”
》 是啊，我太有福氣了！我的腦海中裡已經想像出，她們慢慢長大，我把她們倆打扮成公主的樣子了 ↓ ↓
隨著一聲啼哭，又一個寶貝被護士托舉著，送到我的面前。她比姐姐重一些，2080克！她和姐姐一樣，閉著眼睛，但沒有哭，看起來睡得正香。大概是由於羊膜破了的緣故，小傢伙的頭上臉上都沾了點東西，不過這一點也不妨礙我們溫暖的見面。親愛的寶貝，我是媽媽。這是我們跋山涉水、日思夜想的第一面啊！
匆匆的幾十秒，第二個寶貝也被抱走了。醫生開始為我縫合傷口。我已全然不顧醫生在我身上搗騰什麼，只伸長脖子仔細聽著來自兩個寶貝的一丁點兒動靜。
八卦的麻醉師此時成了我的傳話筒。
“醫生，怎麼只聽到一個寶貝哭？”
“醫生，我剛才忘記看了，兩個孩子是不是都是外觀健全的啊?”
……
我像“十萬個為什麼”一樣瘋狂地提問。麻醉師也不嫌煩，一個個問題為我解答。
“兩個都在哭。一個哭聲小一點。”
“都健全的。”
我松了口氣。女兒們被護士抱去給守候在門口的家屬看了。喜得千金，母女平安。在經歷了如此艱難的保胎和如此心焦的守候之後，聽到這樣的結果大家一定特別開心。當我被推出手術室，開始有痛感時，竟然有種重回人間的感覺。那感覺陌生而奇妙，像翻越了千山萬水終又獲得重生，像是遙遠的天空中飛下仙子用啼哭救贖了我。她們是平安的，沒有因羊膜早破而出現意外，這於我而言，便是上天最大的眷顧。儘管後續在暖箱裡也許還會遇到種種問題，但此刻，先讓我為生命降生的不易哭一會兒，再自豪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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