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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米陳小平:創業不是為了撈一筆就走

編者按:陳小平說自己是個理性的人,39 歲出來創業並不是殘存的荷爾蒙作祟,也不是為了撈一筆就走。總之,就是自己是想做點事情,然後機緣巧合碰到了小米。

口述 | 陳小平

採訪、整理 | 六爺

1998 年,我大學畢業,第一份工作在海信做財務。到了科室我發現,這個鬼地方,幹部全是青島本地人或者山東人,外地人沒有機會。這怎麼搞?我估計待個十年做個處長問題不大,但十年才做個處長?

我發現苗頭不對,趕緊走,趕緊撤,幹了大半年就跑了。

我的事情一直是自己作主,家裡人尊重我的意見,不過這件事還是不敢跟他們講,因為海信畢竟是國營企業,它穩定,鐵飯碗。

我自己的話,反正光棍一個,辭了職就去廣東找工作,那邊同學也多。

一開始,我想找個小企業做中層,幹了一段時間發現還是不行,沒有奔頭,還不如找一個大企業待著,從基層好好幹。當時也有同學在美的,就介紹我過去了。

早幾年心裡特別動盪,人不安分。

其實當時海信(年銷售額) 100 多個億,美的 70 多個億,海信比美的要大。只不過美的的機制更靈活,更鍛煉人。

我 1999 年進了美的之後,是重新從實習生開始做的。最開始那幾年很難熬,每天基本上都是沒完沒了的加班,中間很多次也想過放棄。

有一次是 2001 年的時候,當時我在做 ERP 專案經理,是基層幹部。

一開始我都不知道什麼是 ERP,公司成長很快,到處缺人,看小夥子不錯,就給機會了。其實 Enterprise Resource Planning 就是企業資源管理系統,把財務、倉庫、生產管理、車間,全部做成系統 IT 化。企業內部的生產製造IT化,就企業資源嘛。

做專案經理那段時間,我基本上每天晚上一兩點才回到宿舍,然後早上 6 點鐘又出去。很辛苦,業績也好,所以一看到比我晚的人都升中層了,心裡就想,憑什麼啊,不幹了。

很多年後我才知道,其實在安排我做項目經理的時候,就已經計畫好我來做管理部部長了。

美的要安排重要的人,會提前很長時間規劃,不一定是定好你,但是會有意識地安排你,觀察你,名單上也不止你一個人。

我發了辭職郵件之後,領導馬上就找我談,他很坦然地希望我留下,但沒給任何承諾。其實走和留也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需要一些認可,獲得發展機會,人都有向上的動力嘛。

後來,到了 2002 年 4 月我就升職了,6 月份又換崗,然後到了 11 月份又升職,我就有獨立辦公室了。再往上就是每年一升,直接從車間主任到經理,到總監,最後到行政管理部和製造管理部兩個部的雙料部長。那年我 28 歲。

那時候有一個領導說,你們家祖墳是不是冒煙了,每年都跳,而且是大跳。

其實還是機會好,那時候美的的發展很快,特別是 2000 年到 2010 年這十年時間,美的從 1999 年 75 個億,到 2000 年大概 104 個億,後來是 140 個億,170 個億,200 個億,210 個億,270 個億,一直做到 1000 個億。

一直在高速成長,這時候你正好趕上了,年富力強又很努力,還做得不錯,那不就趕著一起飛嘛。

後來我想過,如果當時選擇了放棄,堅決要走,可能我到現在還在廣州找工作,為了漲 2000 塊工資,不停地跳槽不停地跳槽,真的可能是這樣。

我見過公司從小到大的過程,而且我自己管下面的公司,4 年時間把年銷售從 3000 萬做到 10 個億,然後是做 30 個億,50 個億,100 億。對我來說,做管理的方法是一樣的。

大概 2012、2013 年的時候,我就發現挑戰不大了。那段時間美的的增長規模也很平緩,中間還掉過一個點,從 1400 億掉到 1200 億,後來又回來。

沒有線性增長,以波動為主的時候,其實人是很焦慮的。

這種焦慮是什麼呢?大家往往會把它歸結為互聯網焦慮症,實際上這是一個表像,背後還有深層次的邏輯。整個管理的模式怎麼進行優化?各種各樣的東西都在裡面交織。

還在 2002 年 6 月的時候,美的就拆成了 3 個集團:日電集團,製冷集團,機電集團,三個 CEO,再加上主席,4 個 CEO;2012 年又大整合,CEO 變成了一個。

動作非常大,這意味著我們整個管理團隊都很焦慮,都在思考未來怎麼走這個問題。

其實美的的體系是比較健康的,自我改革的能力也很強,那時候我們每次開會都是批判,自我批判。我自己也感覺很迷茫。那時候正好是小米非常好的時候,互聯網思維氾濫得不得了。

我不敢全信這種東西,隱隱約約覺得前面是一片迷霧。不過我知道雖然美的的規模很大,傳統企業的競爭手段,它的盈利,已經不足以讓它獲得超常規的發展。

去美的之前,我沒想過會在佛山待這麼久,後來美的給我機會,也認可我,我甚至想過要在美的一直待下去。但調整完了之後,2014 年我就走了,所有人都很意外。

我肯定不是一個很安分的人,就想折騰。那時候我還想做一點事情,這個是最重要的原動力。但有一些事情在大企業是做不了的,因為這不是你的企業,你說了不算。

2014 年年初,德哥(劉德)通過一個朋友找到我,那時候他們(小米)想和美的合作,我們就在深圳見了面,聊了一兩個小時。

聊到小米生態鏈拓展方案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這個計畫如果做好了,有可能比手機業務還大。家電差不多 6000 多個億的盤子,手機才 2000 多個億,分一杯羹不也是很大。而且這個市場有大把的事情可以做。

我也跟他講了我有創業的想法,德哥說好呀,你想清楚一點,方案細化一點,到北京聊。後來到北京聊,德哥就幫我約雷總。聊完之後,雷總說你乾脆到小米來算了,那時候德哥也是剛開始負責小米生態鏈,他們部門加上他才四個人。

我說我還是考慮一下創業吧。我覺得還是創業好一點,打工我在美的不一樣的打嘛。德哥就問我,你創業準備拿多少錢?我跟他說了個數,後來他說,行呀,我們一家出一點,把這事給辦了。

那時候什麼投資協定都沒有,聊完之後我就回去提了辭職。

我是美的的高管,一年固定收入都幾百萬,還把幾千萬的原始股退了,就是下決心想幹一點事,不想耗著。辭完職就開始註冊公司,招團隊開幹。

我是有產業經驗的人,並且是從流水線工人開始做起的,像那種小家電,我看一眼就知道這個東西的成本是多少。

最狠的一次是調研一個電吹風項目,我們一個很老的副總在測算成本,我沒有做過吹風機,就在旁邊看,大概算了下,電源線多少錢,插頭多少錢,設計多少錢...最後我算出來是 28,他算的是 28.5。

我們做產品也是反過來的,會先定個造型,從賣相上看能賣多少錢,然後再考慮配置怎麼安排。如果賣相不支援那個配置,做完了之後賣不起價,那就會很複雜。

不過後來我覺得小米做產品的思路是對的。

追求產品的創造性也好,追求產品的細節也好,使用者體驗也好,這個非常有價值。但這在傳統企業裡面是做不到的,大家沒有這麼大決心把一個產品做好。

除了產品思維以外,做硬體也要有產業鏈意識,雲米的整個產業鏈從產品研發,核心部件生產,到流通環節是一個完整的鏈條。核心部件往往是核心技術的載體。

如果核心部件沒有自己幹,讓別人幹,那核心技術不就洩露給別人了嗎?所以做產品,不是拼組裝,它是有核心技術的。

雲米淨水器上市一年多了,到現在也沒有人仿出來。我後來知道有個大品牌北京的團隊在仿,做了半年多放棄了,就是因為這裡面專利太多,它繞不開的。

現在讓我回過頭來看,出來創業是對的,對我個人的提升就非常大。

每天有好多事要幹,沉下去做的時候會發現有很多問題需要攻克,做完了第一代淨水器又要出各種不同的產品。

我曾經聽過一個彼得原理,說是每一個人都會在一個組織當中,上升到他所不能勝任的位置,從此停止下來成為這個組織的障礙。

我覺得這就是到了天花板了。那這個天花板怎麼打破呢?要麼是有人幫你,這叫遇到貴人,要麼就是自己突破,這叫智慧。我覺得我都有一點。

如果我還在原來的位置,這個公司反正不是我的,好點、差點可能都沒有太大所謂。但現在出來創業,壓力就會大很多。畢竟我以前怎麼做也只是一個職業經理,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好了,現在不一樣,我會想讓更多的人在這個公司裡過得開心。

所以我從心底裡認為小米對我有很大幫助,因為小米不是在雲米成長的時候才進來的,我們一開始就在一起,如果沒有小米,我可能壓根就沒有這個想法,也不會創業。

至於能不能顛覆一些東西,還不知道,先幹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