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名牌包包前忍住了100次...
我在名牌包包前忍住了100次...
文 / 楊熹文
我在25歲之後就失去對美的“追求”了，衣服只求簡單乾淨，背包是5年前的款式，化妝品用得節省克制， 什麼“明星同款”“特惠七折”“新品上市”統統與我沒關係。
我外表寡淡地走過那些名牌包包的櫥窗，心裡藏下熱鬧的秘密。這年頭誰還有比這更“奢侈”的夢想——
我這個一無所有的姑娘，要在30歲來臨前，靠雙手在這城市買房安家！
經歷過顛簸的人似乎總是比同齡人走得急了一點，這類人往往最認可真正能夠握在手裡的安全感，漂亮的衣服，名牌皮包，昂貴的車字。
但是在一個異國人的眼中，什麼都抵不過一個房子的魅力，城市中一處三室一廳的空間就是終極目標，它剛烈起來可做武器，讓旁人嗅不到你外來的氣息，它溫柔起來是停泊的港灣，讓你失戀失業都有去處。
我曾看過很多“年輕時不該買房”的理論，可是大多數人到了25歲，剩下的夢想大概都需要一個房子做支撐。
我曾在房車中度過了一年半吉普賽人的生活，那日子真是舒服，帶著公寓去旅行，泊在哪裡完全不是問題，從朋友家院子裡轉到山腳下再去到海岸邊，日出讀書，日落休息，紐西蘭的大好河山，全部都收錄進日子裡。
這樣的生活被多少人暗暗嚮往，可每當我需要電，網路，和人見面，熬夜趕稿子，交付各種費用以及更多的時候，我總是希望除去這輛移動的公寓，自己能夠有一條確定的歸途，路終端是我可以安心居住的場所，而不是房東管制下的出租屋或者一間幾百元一夜的旅店。
我在新書出版後應邀去做的網路語音課程，全部是在小旅店中進行的，只有那裡無需負責，可以有放開音量講話的底氣，課程經常在淩晨三點結束，我收拾好行李箱準備當天10點前的退房，於半夢半醒間唏噓，果真，人活著就需要自屬的空間。
畢業兩年後和大學同窗們在網上聊天，幾句寒暄後就紛紛訴苦萬惡的出租屋，一間來自老居民樓年久失修的房子就是畢業生標配。
朋友F的出租屋水龍頭半夜發大水淹了一整個屋子第二天惹房東大怒。
朋友R六點下班八點鐘才能搶到爐灶做晚飯幾個月胖了二十斤。
朋友T說每天早上恨不得把刷牙洗臉上廁所的事情都帶到公司去做。
我說，我在奧克蘭前後換了十幾個住處，什麼樣的房東和房客沒見過？半夜敲門的，限制煮食的，晚上8點前必須回家的，洗澡超過5分鐘就大喊大叫的。
後來我就把行李箱就放在角落，幾乎所有的日常用品都塞在裡面，我總是隨時準備離開，奧克蘭那麼好那麼大，卻沒有一處是我家。
一個姑娘買房的途徑大抵就這幾種：靠父母，靠男人，靠自己。家境普通的姑娘哪能忍心依靠父母，恨不得24小時都用來工作，握緊拳頭發誓要成為父母的依靠，姿色平平的姑娘總是難以遇到多金慷慨的王子。
現實生活中以房相逼的愛情很少以喜劇收場，而最怕一個女人活成《蝸居》中海萍的姿態，一心想在上海買房的她連愛情也不再相信。
“愛情那都是男人騙女人的把戲。什麼‘把我的心交給你，你會永遠擁有我’，那都是一窮二白的窮光蛋的障眼術。男人若真愛一個女人，先拍上一摞票子，再奉上一幢房子，將來即使沒有男人，你的身體還有著落。”
依靠父母和男人的路都走不通，那還剩下一條格外艱辛的路，劈開眼前的荊棘就是一個人孤寂的征途。
一個月的工資存下六成，剩下的四成一省再省，進口零食換成水果攤收攤前的小蘋果，週五西餐廳大搓一頓變成家中白菜木耳的小清炒，週末逛街的習慣自動切換成在家看書看韓劇，計畫中的日本旅行遷移到兩年之後。
讀者在書裡借主人公之口指控著，“你抽一輩子煙就燒掉我半套房子！”多對啊！第二天早上連多加一個蛋的煎餅果子吃起來都有點內疚了。
我25歲之後就拿著這種心態活，事實上我23歲就突然懂事起來，那些飄忽不定的日子催生了我對房子的強烈欲望。令一個清心寡欲的人忽然變得野心勃勃是什麼原因？是因為心底被某種切切實實的匱乏戳出了一個大洞，欲望才從那裡生長出來。
我後來經常對人說，“我在名牌包包前忍住100次，才買了一個房”，聽起來有點臥薪嚐膽的味道，但在那些漂泊裡，一個小錢一個小錢地攢居然也成了樂趣。
當我最終在國外擁有一個安心撒歡專心寫作的空間，大概已經在名牌包包前忍住100次，在漂亮衣服前忍住50次，在週末大餐前忍住30次。
直到從賣主手中接過房子的鑰匙，20%的首付已把我帳戶掏空，我開心到在地毯上打滾，忽然想起海明威當年建造游泳池的故事， 在竣工的那一天，他掏出自己口袋裡最後一枚硬幣，按進了未幹的水泥地面上，笑稱這座游泳池“花掉了他的最後一分錢”。
我終於告別了“居無定所” “看人臉色”“毫無安全感”的過去，這座再普通不過的房子，竟然像是我送給自己的嫁妝，就在27歲這一年。
一個女人為自己買房的意義在哪裡？想必與尊嚴有至多關聯，又給了安全感繁衍的空間。
快到30歲的這一路上不要勸我及時行樂，100個名牌包的誘惑都不如一個房子來得強烈。
我歌頌過無數次紐西蘭年輕女人詩和遠方的個性，也見識過40歲中年女人失婚又失魂的憂愁，諸如買房之類的正經事要是早一點去做，必然省去後半生絕大部分的苦惱。
連張愛玲都說: “有了自己的房子, 未婚女子就像是小了幾歲, 又有耐心慢慢地挑選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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