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的幻影博士（一） - 關於勇士漫畫的一切（四）
作者:安妮帕達四世/Anitama 封面來源:《幻影博士》
《幻影博士》（The Death-Defying Dr. Mirage）是勇士漫畫公司首發於2014年9月3日的超自然短篇漫畫，由編劇詹·范·米特（Jen Van Meter）及漫畫家羅伯托·德·拉·托雷（Roberto De La Torre）共同打造，講述了能看見鬼魂的超自然研究員“幻影博士”（Dr. Mirage）前往彼世尋找已逝丈夫的故事。
米特曾憑藉《絕望的野蠻人》（Hopeless Savages）獲得艾斯納獎最佳短篇提名，之後為漫威和DC的幾部短篇系列擔當過編劇，均有不俗表現。托雷曾是漫威的專屬漫畫家，畫風頗具個人特色，參與過《鋼鐵俠》（Iron Man）、《驚奇女士》（Ms. Marvel）等漫畫的創作，他在《超膽俠》（Daredevil）中的表現為人稱道。兩人的合作可謂強強聯手，一舉獲得了超高評價，讓《幻影博士》一躍而成為勇士最好的漫畫之一。時隔一年之後，勇士在2015年末發佈了續作《幻影博士：第二次生命》（The Death-Defying Doctor Mirage: Second Lives），漫畫仍舊沿用了此前的創作團隊。在第二部中，故事的舞臺從陰鬱的冥界轉移到明亮歡快的西班牙東北部港市巴賽隆納，這一次幻影博士又將踏上新的冒險。
正如目前大多數勇士漫畫一樣，《幻影博士》並非全新的原創漫畫系列，而是勇士漫畫復活後的重啟版本。初版《幻影博士》全名為《幻影博士的第二次生命》（The Second Life of Dr. Mirage），連載於1993年至1995年，共十八期，由鮑勃·雷頓（Bob Layton）及伯納德·張（Bernard Chang）共同創作。在90年代的故事裡，幻影博士方文（Hwen Fong-Mirage）和卡門·魯伊斯（Carmen Ruiz）是一對有趣的夫妻，他們是專門調查超自然靈異事件的研究人員。兩人的性格和能力正好互補：方文斯文羸弱，害怕噁心的死屍和鬼魂，負責做實驗室研究；卡門勇敢大膽，武藝高強，負責應付各種突發狀況。方文在一次調查中遭遇意外，失去了實體，只能以魂體形式存在，接下來的劇情基本圍繞著“如何讓幻影博士恢復實體”這個問題展開。90年代的《幻影博士》獲得了極大成功，總銷量超過兩百萬，並被譯成多國語言發行。
勇士漫畫重啟後，幻影博士的第一次登場是在《夜影俠》（Shadowman）第五期，此後又數次在該漫畫裡客串出現，每次往往是驚鴻一瞥，並沒有特別重要的戲份。不過，短暫的露臉已經足以讓我們看到一個不同以往的幻影博士。原作者雷頓曾在1994年接受採訪時說，《幻影博士》的構想最初誕生于他與好友的一次閒聊，好友對他抱怨說，女性向漫畫實在太少了——可能這就是為什麼他在漫畫中著重刻畫了夫妻情感和關係變化，而不只是創造一部單純的“驅鬼”漫畫。二十年後，不知是為了豐富女性元素，還是為了製造反差，勇士直接讓幻影博士變成了女人。
幻影博士在《夜影俠》中的初次亮相。
女性版幻影博士一開始看起來像是方文與卡門的結合體，融合了兩個人的性格特點和家庭背景——她跟方文一樣是亞裔，名叫方善（Shan Fong），雖然沒有身負絕世武藝，卻也膽大心細、身手敏捷。此時還沒有人知道她的丈夫以後會登場，也沒有人知道這位戲份不重的配角將有機會成為主角，直到勇士漫畫給米特打電話，問她是否有興趣為新的《幻影博士》撰寫腳本，米特欣然答應。她回憶道：“我得記起裡面的種種細節。當年我讀過舊版《幻影博士》，我還記得這部漫畫，也很喜歡它，不過我記得的更多是一種感覺，於是我說，‘我要重溫漫畫，回想起一些細節。’這是令我印象最深的勇士漫畫，我喜歡‘夫妻檔歷險記’的感覺——文和卡門四處旅行，跟壞人戰鬥，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很輕鬆愉快。”
“方善初次登場的時候，”米特說，“我最喜歡她的一點是，她身上有一種真正的脆弱感。我開始思考，‘是什麼讓她變成那樣的？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在初期討論的時候，我就對編輯亞曆杭德羅·阿伯納（Alejandro Arbona）說，‘這個女人能跟鬼魂交流——勇士目前關於她的資訊只有這麼點。假設她的人生遭逢了巨大的不幸，丈夫去世了，可她卻找不到丈夫的鬼魂，你覺得怎麼樣？’”勇士公司很喜歡這個點子，接下來的發展便順理成章。
勇士給了米特相當大的創作自由，不管是在確定漫畫基調還是塑造角色方面，都很尊重她的意見，最終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飽含傷感的浪漫故事。幻影博士方善與丈夫李文（Li Hwen）曾是一對幸福美滿的夫妻，他們在工作上配合得默契無間，既作為超自然調查員，受託解決各種靈異事件，又搭檔主持靈異主題的真人秀節目，可說是“明星夫妻”。不幸的是，丈夫意外身亡，幻影博士悲痛欲絕，心灰意冷。最令她難過的是，儘管她能與亡魂對話，可怎麼也找不到丈夫的靈魂。她努力操持他們的家，為了賺錢，做過形形色色的兼職，例如協助洛杉磯警方調查謀殺案，或是為悲傷的寡婦們帶回她們丈夫的消息。迫於經濟壓力，她答應去見一位億萬富翁，聽聽他的委託，可這個人渾身都透著古怪。幻影博士在他家地下室裡居然發現了一個被囚禁的神秘人物，他與富翁之間存在著普通人看不見的魔法契約。富翁委託幻影博士斬斷他們之間的關聯，方善本不想蹚這趟渾水，但她突然改變了主意——那神秘的囚徒居然通過心靈感應對她說，如果她接下這份委託，她就能找到丈夫的靈魂！絕望的方善決定放手一搏，孤身一人前往冥界，只為再見摯愛的丈夫一面……
幻影博士踏上前往冥界的旅程。
新版《幻影博士》與舊版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但在許多方面又十分不同。除了幻影博士本人的性別之外，最明顯的改動是讓從前的幻影博士變成了方善的丈夫李文；舊版中卡門是拉丁裔，新版裡博士夫婦雙雙變成了亞裔。值得一提的是，漫畫並沒有為了增加銷量、擴大受眾範圍，拿方善的族裔或膚色大做文章，這些特徵不過是角色塑造的一部分，被自然而然地融入敘事中。當一位白人角色把方善與東南亞人統統劃歸為“你們這些人”的時候，她話中帶刺，淡淡反問了一句，“莫非老撾有很多上過伯克利的混血兒嗎？”
“莫非老撾有很多上過伯克利的混血兒嗎？”
另一大顯著差異在於故事基調。舊版《幻影博士》歡樂詼諧，方文與卡門之間的夫妻調侃溫馨有趣，即使是橫遭變故之後，夫妻倆也不改快樂的本性，笑對種種難題。而新版從第一個場景開始，就浸透了悲傷的情緒。隨著故事逐漸推進，幻影博士的過去慢慢展現在讀者面前，絕望感越發濃重。漫畫一開場，米特安排幻影博士為一群傷心的未亡人主持類似於“降神會”的活動，為她們聯絡去世的丈夫，帶回他們生前還沒來得及傳遞的心意。這是一個很棒的開場，不僅告訴讀者幻影博士的工作就是與鬼魂打交道，同時點出方善本人的處境與這些寡婦並無不同——她也失去了愛人，而且仍舊不能從傷痛的陰影中走出來。她之所以沒有選擇死亡，只是害怕死後也找不到李文。接下來的劇情發展延續了這樣的氛圍：富翁委託人的家古怪得像是鬼屋，被囚禁在地下室的生物為神秘委託增添了詭異的色彩，而冥界更不是什麼陽光明媚的好地方——冰冷、陰鬱的色調，沒有意識、四處飄蕩的孤魂野鬼，變幻無常的神祇，還有殘暴嗜血的惡魔在虎視眈眈。幻影博士身處陌生的世界，誰也不能信任，只有愛的信念在支撐著她。為配合米特的敘述需要，托雷運用了更為粗獷的筆觸，負責上色的大衛·巴倫（David Baron）多使用藍、黑等冷色調進行渲染，幫助米特完美地營造出壓抑、冷清、虛幻、超自然的氣氛。
《幻影博士》第一期的“降神會”
儘管劇情和人物都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原版的精髓卻被很好地繼承了下來。93年的《幻影博士》在驚悚冒險故事中巧妙地刻畫了情感關係，相對于其超現實的世界觀來說，這是十分貼近現實的東西。如今的《幻影博士》也致力於刻畫真實、深刻的浪漫關係，在米特看來，類似方文和卡門那樣在性格、能力等各方面都和諧互補的關係，才是愛情的理想狀態。在早期討論劇本的時候，米特跟阿伯納一直通過郵件交換對方善的人設和角色發展的看法。米特在草稿裡寫到，她的婚姻十分幸福，夫妻雙方都擁有對方所不具備的能力——李文很擅長社交，而方善的通靈能力更強；前者富有同情心，更能理解別人的需求，而後者對活人沒有多大耐心，也不想給他們提供什麼安慰。為了向讀者展現他們的夫妻關係，米特在敘事中插入了閃回，刻畫他們相處的細節。“我認識很多幸福的夫妻，他們相處得極為融洽，”米特說。“但那並不意味著他們就沒有過爭吵，只是他們的爭吵與感情不合的爭吵是不一樣的。”
“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
漫畫裡，方善最常說到的一句話是“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換句話說，就是健康的情感關係能讓人變得更好，讓生活更幸福。米特描述了方善在遇到李文之前、與李文交往之後、失去李文之後這三個階段的狀態，透過方善各個人生階段的心態變化，強有力地印證了這句口頭禪。遇見李文以前，方善總是獨自一人，飽受鬼魂的困擾。認識李文之後，她終於得以敞開心扉，不再孤單寂寞。兩人結伴冒險，相互扶持。儘管工作充滿了危險，也能樂在其中，只因為他們知道不管是生是死，他們都會在一起。丈夫去世後，方善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從前一個人的時候，日子變得平凡無奇、索然無味。米特花了大量篇幅來展現截然不同的前後對比，是為了讓讀者明白，為什麼方善失去了丈夫後會如此悲傷，對生活完全失去了興趣。米特一針見血地說：“遭逢大變後，最難過的往往不是哭哭啼啼的那幾天，而是在這之後，被陰霾所籠罩的漫長時光。”
【參考資料】
《幻影博士的第二次生命》英文維琪百科
Comicverse對編劇詹·范·米特的採訪
Nerdist網站的《幻影博士》評論
勇士三周年視頻
ComicsAlliance對編劇詹·范·米特的採訪
詹·范·米特的英文維琪百科
羅伯托·德·拉·托雷的ComicVine英文頁面
Newsarama對詹·范·米特的採訪
Newsarama對《幻影博士》的評價
LA Times對《幻影博士》的評價
io9對《幻影博士》的介紹
kinja對《幻影博士》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