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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菜究竟是怎樣做到“鮮掉眉毛”的?

正如我一直無法確定古言裡提到的“玫瑰露”是一種香水還是一種濃縮飲品

我也無法輕易地解釋清楚潮州菜裡的魚露是什麼露。

潮州魚露不是越南那種酸甜的魚露,也不是醃韓國泡菜的魚露,也不是廈門人的蝦油,也不是大澳的蝦醬……

潮州人對魚露的用法和醬油差不多。可以炒菜,可以做蘸碟,但是又和醬油有明確分工。

比如,炒芥蘭用魚露,但是炒牛肉就要用醬油;吃魚吃蝦是點醬油的,但吃蠔烙肯定是蘸魚露。

說到底,就是要讓魚露的鹹腥和食物搭配起來相得益彰。

潮州菜注重原材料的鮮味,正如清代著名美食家袁枚的《隨園食單》指出, “一物有一物之味, 不可混而同之”,所以不會有多種口味混合的複雜烹調。

像什麼怪味雞這樣的事情,謝謝,再見。

不喜混味,但超級講究合味,所以對一個潮州人來說,食材搭配可能是單一又刻板。

僅以日常飯桌上的清湯來說,鯊魚肉加酸鹹菜滾湯、鮮筍加酸鹹菜滾湯、豆芽菜加菜脯(蘿蔔乾)滾湯,冬瓜加菜脯滾湯,牛肉丸加炸蒜茸滾湯,都是固定不變的夏日食單,幾十年如一日。

因為食材裡的海鮮貝類多,所以潮菜的做法喜用生炊(清蒸)、清燉和白灼,烹煮過程中甚少用調味品,調料只做蘸醬佐味,用以襯托食材的鮮美。

千年的美食養成,也讓潮州菜的蘸料使用形成了刻板嚴謹的規矩,不容有差。

潮州鹵鵝,是點蒜泥醋吃的,最多再給你一碟鹵汁,但絕不會配沙茶醬,雖然這也是經典潮汕調味之物。

沙茶醬生來是搭配牛肉的,牛肉火鍋、牛肉丸都適用,推而廣之,牛肉炒芥蘭也適用沙茶醬,但方魚炒芥蘭就只能用魚露。

魚飯配普寧豆醬,煎沙尖魚、帶魚也是蘸普寧豆醬。

吃蟹配陳醋,但潮州講究的是醋裡要放南姜米(南薑剁茸),南薑是潮汕日常用得最多的一種薑,香味獨特,做鹵鵝少了它就不是正宗鹵鵝,一碗不加南姜茸的牛雜粿條也是耍流氓。

同樣是炸物,因為材料的不同,搭配的蘸料也不一樣。蠔烙的固定搭配是蘸魚露,酒樓裡可能還外加一碟椒鹽。

普寧炸豆腐,可以點紅糖,但更經典的,是點韭菜鹽水。韭菜鹽水的發明就是為了給炸豆腐服務,其他菜品從來都不會用。

果肉(豬肉馬蹄切丁為餡,用腐膜裹著炸)、蝦棗(蝦肉加薯粉捏成棗形再炸),這種多肉油炸的,要點酸甜可口的桔油。

桔油沒有油,是用橘汁、蔗汁和鹽熬制的果醬。海鮮裡較膩味的龍蝦也是配桔油。

蘿蔔卷煎(豆腐膜裹蘿蔔絲炸),蘸的是潮州辣椒醬,這種醬微鹹微辣,火力有限,配潮州菜頭粿(蘿蔔糕)也同樣合適。

然而,背熟了以上搭配還不算什麼,真正做到可以隨處踢館的是下面這個:三滲醬。這是用南姜麩、梅膏醬和白醋三者滲合而成的一種醬料,味道複雜難以形容。

傳統上是搭配血蚶,日常我們是用來點味道單一的白灼螺片或肉片的。連三滲醬都說得出來的,顯然潮菜吃到了一定功夫。

世人多以食材定菜品高下,然而真正體現食材身價的卻是與之搭配的好蘸碟。萬家燈火,總有富貧貴賤千差萬別;但桌上的蘸碟,大同小異,碟碟平等——不會因為你走的是陽關道,亦或是獨木橋,便對你有絲毫的區別對待。

所謂人生百味,盡在這一鹽一碟之間。

圖片by網路 | 文:西食東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