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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看國產劇老尷尬,終於被我找到病根

如果你的朋友圈,最近沒有出現過這三部國產劇,很有可能,你被遮罩了。

《人民的名義》《外科風雲》《擇天記》

尤其是《人民的名義》,它以近年來少有的大尺度迎來超高收視和持續討論。話題從腐敗貪官、達康書記表情包一直到中國當代的階層固化。

全國熱議。

就連昨天Sir在回家的路上,都沒能避開它的光芒。計程車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用手機看——

坦白講,《人民的名義》確實精彩,但絕非無懈可擊。

某種程度上,這三部劇多多少少暴露出今天國產劇共同的困境——人物互動。

這是一個今天99%國產劇(片)繞不過的災區。

《人民》裡陸毅趙子琪的對戲,就是一難。

用網友話說:沒臉看。

作為一對夫妻,他們二人交流的關鍵字是,正義、正義、還是正義。

睡覺之前,兩人一人一個手機,從暴力拆遷拽到網路流言。

現在網上真是沸反盈天……

洛杉磯的小玲說:……

巴黎的老周還說:……

沸反盈天這個詞,Sir必須承認,第一次認識。

廚房炒菜,聊發小,趙子琪又來了,義正言辭要求丈夫杜絕發小的腐蝕,陸毅很配合,堅決表示自己絕不會丟棄原則。

書房裡,兩人又從國家的高度聊到腐敗的危害性以及如何杜絕腐敗。

但是你也別忘了,因為黨的反腐勢力還有我們反貪部門的奮鬥犧牲,這種傷害是終究會停止的。

態度之剛正,用詞之考究,Sir懷疑他們,下一刻就要掏出《八榮八恥》,當場朗誦。

Sir並不懷疑一些公務員家庭,私底下相處會偶爾代入工作狀態,但時時刻刻端著裝著,一開口,就是官腔報告。

這合法,但不合情、合理。

換言之,這些話,不是人物會說的,是編劇需要他說的。

如果說《人民》的尷尬來自突如其來的正義,那《擇天記》的問題則是,突如其來的幽默。

表妹告訴Sir,她是當喜劇看的。

先給小白觀眾擼一遍故事背景——

中土大陸,人妖魔三族共存,人族妖族世代交好,魔族邪惡,妄圖一統三族,太淵初年,魔族侵伐,太宗與妖族聯手禦敵。

是的,在它的設定裡,人、妖,大部分都是善良的。

劇中的互動,基本秉持一個原則,那就是,抖機靈。

鹿晗要攀爬到絕壁取劍,按照師父曾志偉對這條路線的描述,是“過了一個坑,還有一個坎兒”。

然後我們看到的是,一面由豎直線組成的梯牆。

請問,坑長這樣?坎,又在哪?

長生擔憂自己命不久矣時,師兄是這樣安慰他的——

長生你別難過。

 就算你走了,很快我和師父,也會渡劫飛升。

 到時候,我們又可以在天上見面了。

師兄啊,渡劫飛升是成仙,死了是死了,死了和成仙,是一回事嗎?

更別提長生跟龍這場驢唇不對馬嘴的對話。

改命真的很難,就算再難,我也要堅持下去。因為西寧鎮的豬頭肉,切成薄片,再蘸了紅油和岩鹽,真的很好吃。

如果編劇想表達一種舉重若輕,想用幽默來消解生死的沉重,那Sir想對他說,你誤解了幽默。

好的幽默,得顧大局。

即使無厘頭,也不只是天外飛仙的搞笑。

同樣一坨屎,《喜劇之王》裡,它被扔到“死跑龍套”的尹天仇臉上,還抹了一圈;顯然,這是一種絕望的自嘲,是對“我還能更慘嗎,能”的命運的反抗;

而《惡棍天使》,我們看到它被主動蘸了一下,然後放入口中。顯然,屎在這裡被當作一個惡趣味的低俗玩具,也僅此而已。

幽默是智慧的結晶,不是無知的分泌物。過剩的“幽默”,更是對劇力的抵消,對故事的瓦解。

沒有比強行搞笑更不好笑的事了。

再看白百何主演的《外科風雲》,它的問題則出在,突如其來的抒情。

每當手術時,慢動作,音樂起。

醫生媽媽因為用錯藥被開除,但她覺得自己是被人陷害。

兒子看到她寫信上訴,便問了一句“媽媽,你真的沒打錯藥嗎”。

接下來不得了了。

媽媽怒目圓睜,然後以“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虧我養了幾十年你居然連我也信不過”作驚天霹靂狀控訴。

我怎麼可能打成青黴素呢?

整個過程伴隨著悲情音樂,生怕觀眾不知道這兒是淚點。

傅院長打電話給白百何,希望她能留在醫院繼續幹,兩人話都還沒說一句,那頭白百何就淚水一眼眶。

音樂又起。

生怕觀眾不知道這也是淚點。

需要活得這麼用力,這麼戲劇嗎?

是不是一切國產職業劇,最後都只能回歸苦情倫理劇。

我們常說,看國產劇、國產片,容易出(尷)戲(尬)。

尷尬說白了,就是一種無所適從的狀態,它超出了我們對正常行為的心理預期。

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撞上了突如其來的正義、幽默,和抒情。

前不久,《毒舌》採訪林家棟,他就看不懂一些電視劇的橋段。

比如兩人共處一個小空間,沒理由說話之前要先叫對方名字;再比如,獨自一人打電話,對方沒接,也不可能自言自語,“咦,怎麼都不接呢?”

還是沉下心來,體驗下真正沸騰的生活吧。

去年,Sir推薦《七月與安生》,很多毒飯不理解,認為這不過是一部稍微出色的青春片。

Sir無意扭轉別人的看法。

拿電影和電視劇相比有點欺負人,但七月與安生那場火車站分別戲,Sir以為,甚至值得某些億級大片學習。

Sir給你們拉拉看——

嚮往冒險的安生要走,七月問,“你真的要去找那個吉他手啊?”

安生的回答是,“因為這個地方太小了,我早已經厭倦了”。

看出來沒,答非所問,這暴露了什麼,暴露了安生的走並不是主動選擇,是被動逃避。

也許是逃避她可能介入七月感情的“意外”,也許是逃避見證,七月因為一個男人,離開她。

“你愛他嗎?”七月又問。

安生再一次答非所問,“他挺合適的”。

嗯,合適,但是不愛。

最虐心是這一句,當火車即將開走,“其實不想走”的安生終於忍不住喊了出來,“如果你留我,我會留下來的”。

這時,安生脖子上掛著的家明送的玉佩掉了出來,七月看到了,於是,她沉默了。

這是一個致命的誤解,最終把兩人真正推開,而誤解,也成為她們命運糾纏不清的預言。

在這場戲中,兩人的互動,僅僅是牽手擁抱,連一句“我捨不得你走”都欠奉,但我們卻看到一種更殘酷的離別。

說白了,殘酷不是大開大合,殘酷是血肉相連的曖昧現實,極致的相愛,也是相殺。

這才是真正來勁的互動,這才是我們想要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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