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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套片被國外誇上天,我們還沒看見

毋庸置疑,今年最值得期待的戰爭片,就是7月上映的諾蘭大神新片《敦克爾克》。

講述二戰期間著名的敦克爾克大撤退,從預告片你就能看出那種千鈞一髮的緊張感。

去年也有一部讓人如同親臨戰場的《血戰鋼鋸嶺》,真實而慘烈的畫面,配合影院的立體音效,簡直把觀眾都震傻了。

這些二戰電影,都是在和平時代,對歷史的再現。

那麼真實的戰爭場面長什麼樣呢?

Sir帶你來看幾張圖——

地對空視角:鏡頭一搖就看到滾燙發紅的子彈直竄上天際。

空對地視角:機槍不停掃射,你能清晰地看到彈道和濺起的水花。

這是在敦克爾克大撤退的4年之後,勢如破竹的諾曼地登陸。

以上這些珍貴的歷史畫面,是怎樣拍下來的?

讓它來告訴你——

《五人歸來:好萊塢與第二次世界大戰》

Five Came Back

這是一部由網飛(Netflix)最近推出的紀錄劇集,好看。

爛番茄拿到雙100%。

《五人歸來》講的是,好萊塢不僅能拍戰爭大片,還能親自衝鋒上陣,扛起攝像機突突突給你看。

陣容強大。

採訪對象有五位元大導:斯皮爾伯格、科波拉、保羅·格林格拉斯、吉爾莫·德爾·托羅和勞倫斯·卡斯丹。

梅姨(梅麗爾·斯特裡普)擔任旁白。

但真正的主角其實是他們——

約翰·福特、威廉·惠勒、弗蘭克·卡普拉、約翰·休斯頓和喬治·史蒂文斯。

不熟?

這幾位元好萊塢老牌導演的作品,可都是名垂影視的:《憤怒的葡萄》《關山飛渡》(福特作品)、《羅馬假日》《賓虛》(惠勒作品)、《生活多美好》《一夜風流》(卡普拉作品)、《碧血金沙》(休斯頓作品)、《安妮少女日記》(史蒂文斯作品)……

他們人生中還有另一件牛掰的事——趕赴第一線拍攝過二戰。

當時,好萊塢有三分之一的男性入伍,五位導演在大後方也坐不住了。

福特因沒有參加一戰而時常感到遺憾。二戰爆發之前,他早早察覺到納粹的威脅,在1940年的電影《歸途路迢迢》拍攝中,他已經插入戰爭元素,但他遠不滿足於此。

於是他請求美國海軍成立野戰攝影隊,召集攝影師、音效師、剪輯師,為上戰場做足了準備。

卡普拉開戰前已經三度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但因為義大利移民的身份,仍然或多或少地受到歧視(尤其是1941年德、意對美國宣戰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證明給大眾看。

惠勒作為一個猶太人導演,20年前從米盧斯(第一次世界大戰德國所佔領的法國城市)來到美國,他對戰爭並不陌生,他知道猶太人的命運。1942年拍了《忠勇之家》(英國民眾抗敵的英勇事蹟)之後,他決定更深入地,用影像展現納粹的暴行。

《五人歸來》用一種獨特的視角,將二戰史和電影史交織在一起,讓我們看到這群熱血電影人的“我的抗戰”。

不要以為那只是去走走、拍拍、看看,人家可是正式入了伍,穿軍裝、帶軍銜的。

所以片頭你也能看到,五位導演的名字被印刻在軍用水壺、背包和“狗牌”(英文叫dog tag,上面的資訊用於辨認陣亡士兵的身份)上。

不過你可能會問,仗都打成那樣了,有必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拍電影嗎?

這就要來看歷史背景了。

在二戰時,要瞭解時事新聞,除了看報紙、聽收音機以外,很重要的管道就是看電影。

當時美國的電影院會播放新聞片段,讓民眾瞭解前線的戰事。

事實上,直到70年代初,在電視節目《新聞聯播》出現以前,中國人想要瞭解國家領袖又開了什麼會、會見了哪個國家的領導人,也要靠電影院放映一套專題片——《新聞簡報》。

在戰爭時期,如果沒有前線的紀錄片,就很難完成後方的戰爭動員。

而且,電影本身,就是戰爭。

早在二戰之前,1934年德國女導演萊尼·裡芬斯塔爾就拍攝了宣傳電影《意志的勝利》,為納粹當局背書。

這部紀錄片,用高超的電影語言,展現了納粹的“力與美”,極具震撼力與煽動性。

這時人們意識到,電影也是強大的宣傳工具,是可以改造思想的有力武器。

如果放任納粹有害的宣傳,那就相當於在輿論陣地上繳械投降了。

所以在這種時候,電影人更不能退縮。

好萊塢的這五位導演參與了二戰的許多重大時刻:

中途島戰役、阿圖島戰役、諾曼地登陸、聖皮耶特羅之戰、北非解放、法國解放、義大利解放……

並拍成了一部部紀錄片。

為了這些珍貴的影像,有的劇組成員甚至付出了生命。

更不可思議的是,五個死磕派導演,到了戰場,沒有想著找安全藏身點,而是還想著……

找到最好的拍攝角度、最好的取景。

1942年6月,福特去了中途島拍攝,去到後得知,日軍即將攻佔此處。

在空襲時,福特沒有躲進防空洞,反而選擇了一個高臺作為拍攝點。因為那裡既能俯瞰地下,又能獲得上方的最好視野。

他被子彈擊傷,昏迷過去。蘇醒後,第一件事是立刻再次投入拍攝。

結果是他用命賭來了這部《中途島戰役》,帶著電影和傷口回了美國。

這是觀眾第一次看到有色彩的戰爭紀錄片,第一次在電影中見證美國在戰爭中的勝利。

《中途島戰役》獲得1943年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獎,福特也因此獲得紫心勳章。

1944年6月,惠勒在義大利拍攝《霹靂戰機》。

為了獲得更多義大利海岸線遭到摧毀的畫面,他不顧危險搭上了B25轟炸機,親自拍攝影像。

降落之後,他發現自己的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開始還以為只是暫時性的。經過軍醫檢查,診斷他徹底失聰了。他的軍旅生涯不得不宣告結束。

捲入戰爭的,當然不止是軍人,還有無數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1945年,喬治·史蒂文斯跟隨同盟軍在德國拍攝戰爭尾聲,他到了達豪集中營,同行的所有人都被所見所聞震懾得幾乎失語。

這是一個死亡工廠:受害者的哀嚎、數不清的屍體……

史蒂文斯說:他不敢相信集中營發生的種種暴力和邪惡竟然是人類所為。

攝影團隊的人放下手中的攝像機,成為護士或牧師。

一位攝影師在接下來幾天為垂死的囚犯們寫信給家人。

史蒂文斯意識到這不再是拍一部紀錄片,而是利用攝像機收集證據。

德軍投降之後,史蒂文斯將其剪輯成電影《納粹集中營》並放映,成了紐倫堡審訊的關鍵轉捩點,這也是世人第一次見到大屠殺的真實影像。

電影成了無可辯駁的證言,讓人永遠銘記發生過的罪惡。

戰爭結束後,約翰·休斯頓將鏡頭對準受傷的士兵,拍攝了《上帝說要有光》,記錄了他們戰後創傷的治癒過程。

深陷於絕望和痛苦的回憶之中,這比身體負傷更恐怖。

在戰後創傷應激障礙(PTSD)這個詞還沒出現時,約翰就拍出了這部影片,他說拍攝的目的是希望大家更瞭解真相,未經粉飾的真相。

因為展現士兵們因戰鬥而導致的精神錯亂,對軍方不是個很好的宣傳,拍攝完成之後一直被打壓。直到40年後的1981年,才得以公映,才讓觀眾見證到戰爭的殘酷以及對生命的同情、關懷。

這五位導演都在戰爭中經歷滄桑,都受過傷(福特受了槍擊,惠勒喪失聽力……),見過最殘忍的戰爭現場。

這樣的經歷也讓他們不得不重新反思人性,深刻地影響了五位導演之後的電影創作。

海明威在《永別了,武器》中說過:生活總是讓我們遍體鱗傷,但到後來, 那些受傷的地方一定會變成我們最強壯的地方。

1946年,惠勒拍攝了《黃金時代》,給退伍軍人帶來了希望和勇氣。斯皮爾伯格說,他每年都看一次《黃金時代》。

惠勒後來還有《賓虛》《羅馬假日》等經典之作。

休斯頓退伍後,製作的第一部電影是《碧血金沙》,西部片的傑作。

史蒂文斯發現自己再也拍不出喜劇了,改拍嚴肅電影。1959年拍《安妮少女日記》(改編自死於集中營的猶太少女的真實日記),他才敢第一次,把自己拍攝的集中營影像拿出來看。通過電影他表達的是人性的反思之後,尋找微光。

福特戰前的作品,總是有一股樂觀主義。可是戰後,這股樂觀主義變成了發人深省的質問——我們不再懷念那些為下一代美好未來而犧牲生命的人們了嗎?

1946年,卡普拉拍攝了《生活多美好》。推出時票房失利,影評人也不看好,但卡普拉仍坦言這是自己最喜歡的電影。他用大團圓的故事,完成了自我的救贖。

或許別人覺得平常,但是經歷過戰爭的人,一定分外珍惜平常的生活。

1982年卡普拉獲得奧斯卡終生成就獎,在領獎時他說道——

只有英勇的人才會創作

只有大膽的人才會製作電影

唯有真正勇敢而無畏的人 

才配得上在兩個小時的黑暗空間裡

對其他人訴說故事和道理

Sir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電影如此的偉大。

歷史會永遠記得你們,偉大的電影人。

本文圖片來自網路

編輯助理:娜塔莉波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