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電影天皇,其實是個愛哭鬼
從前的從前
有一個導演
連法蘭西斯·福特·科波拉
([教父]導演)
和喬治·盧卡斯
([星球大戰]導演)
這種級別的導演
都視他為偶像
你能想像他有多大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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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超級粉絲
不僅專程飛越太平洋
去日本跟偶像合影
還在偶像落魄時傾囊相助
資助他拍出了
場面恢弘的[影子武士]
▲科波拉(中)和盧卡斯(右)到日本探班[影子武士]
沒錯,只有一個人能享受這種待遇
他就是日本“電影天皇”:黑澤明
18年前的明天,他的逝世
宣告了一個電影時代的結束
他的成就,後人鮮有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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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電影天皇”這個稱號的由來
一開始可並不是誇黑澤明的
他體格高大,1米81的身高在普遍矮小的日本人裡算得上異類。何況相比大多數日本人的輕聲細語,片場上的黑澤明常常呼來喝去、大喊大叫,在藝術上更是高標準、嚴要求。於是私底下工作人員就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天皇”。
▲黑澤明與三船敏郎:
三船在黑澤明電影中的形象已顯得高大
黑澤明比三船還要高
隨著黑澤明電影成就逐漸傍身,“電影天皇”自然成為了絕對的尊稱,足見其江湖地位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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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誰能想到,這位霸道的“電影天皇”,小時候卻是個孱弱的“夜哭郎”,甚至被人取了外號叫“酥糖”。
在他自己寫的個人傳記《蛤蟆的油》中,他是這麼記述這段往事的——
大體說來,我小時候是個愛哭的傢伙,所以到了這個學校之後立刻得了“酥糖”這麼個綽號。“酥糖”這個綽號的由來,是因為當時有這麼一首歌:“我家那個‘酥糖’啊,叫人太為難。他從早直到晚,兩眼淚不幹。”直到現在,每一想起“酥糖”這個綽號,我都不能不感到強烈的屈辱。
▲年輕時的黑澤明,那對招風耳實在亮眼
從“酥糖”到“電影天皇”,黑澤明似乎擺脫了童年的屈辱,完成了一次人生的“華麗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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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的是這樣嗎
從黑澤明的電影裡
我們發現
“酥糖”的影子一直都在
曾經那個愛哭鼻子的黑澤明
長大後不在人前哭
卻仍在通過電影哭
當80歲高齡的黑澤明,拍出傾吐自己人生感悟的[夢],我們透過銀幕,看到了那位頭髮花白的老人,在銀幕後輕輕抽泣。
[夢]記述了黑澤明的八個夢,它們非常私人化,看似毫不相關,卻都具有一個普世的主題。黑澤明如此受西方觀眾歡迎,可能也與此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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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雨和桃園之夢作為開篇的兩個夢境,最為唯美寫意。就像每個人的童年,總是充滿了未知與新奇。
母親告訴孩子,在這種太陽雨的天氣下不要亂跑,如果看到狐狸趁機舉行的婚禮,它們會很生氣。孩子沒聽勸,還是自己跑進了森林。
果不其然,他撞見了狐狸結婚。
回到家門口,母親不讓他進門,告訴他狐狸生氣了,需要到彩虹的盡頭找狐狸乞求原諒。
桃園之夢裡,小男孩被一個忽隱忽現的女孩引到了桃園,那些桃樹的魂魄以人偶的形象出現,說要懲罰小男孩,因為他的家人把果園裡的桃樹都砍光了。
小男孩哭了,他說他喜歡桃花,桃子可以用錢買,可上哪買一片開滿桃花的果園呢?
人偶聽後,為小男孩表演了一場桃花盛筵。
這兩場夢瑰麗奇異,關乎自然與環保。桃樹砍光後僅存的那一棵開滿桃花的小桃樹,雖留有一線生機,卻在對比之下更令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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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風雪和士兵之夢。這兩個夢直面生死,略顯沉重。
登山隊員遇到暴風雪,寸步難行的他們又找不到營地,隊員們幾近放棄,只有隊長一直在鼓勵他們繼續前行,但還是倒下了。雪妖降臨,叫醒隊長,為他披上絲衣。
雪妖飛走,暴風雪停止,隊員們復蘇,營地顯現。
人在困境中如果主動放棄,那就離死不遠了。
士兵之夢。軍官穿越山洞,有一位士兵跟來,面色蒼白,原來他已經死去,他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因為他記得自己回家了,還吃了媽媽做的好菜。
軍官告訴他,那是他做的夢,五分鐘後他就死了。之後士兵帶來更多的人,都曾由軍官帶領,他們陣亡,軍官被俘。後者對他們訴說了內心掙扎,戰爭的創痛更讓活人生不如死。
“他們說各位為國捐軀,但你們卻死得毫無尊嚴。”當亡魂不願離去,他們對生命的每一分眷戀都是對戰爭的控訴。生死之外無大事,若需直面死亡,只想體面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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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梵古之夢是八個夢中唯一關於藝術的夢,因此極具繪畫美感。
一位日本畫家來到梵古故鄉尋找他的蹤跡,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像梵古的畫作裡那樣五彩斑斕。
▲小推車的橘紅色車輪異常顯眼
還有藍、白、黃的撞色搭配
黑澤明不愧為色彩大師
在一片金黃的田野裡,他找到了梵古,如自畫像中一樣,用紗布裹著丟失的耳朵。而且神奇的是,這位荷蘭畫家梵古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因為他由美國導演馬丁·斯科塞斯扮演。
梵古說,他會像火車頭那樣不停驅策自己創作,以釋放自己無法遏抑的激情。
黑澤明借梵古之口說出,他要快點,時間不多了,留給他作畫的時光所剩無幾。
日本畫家走入了梵古的畫作世界。不得不說,這是一幕幕奇觀。
正如主人公最後看著畫作脫帽致意,畫家出身的黑澤明,完成了一次最為夢幻的大師向大師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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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的紅色富士山及食人魔之夢,更像是兩場夢魘。
沖天的火團包圍了富士山,幾乎要將其吞噬。民眾四散奔逃,追問之下,不是火山噴發,是核子反應爐爆炸。
這[哥斯拉]般的末世景象,是根植於日本人內心深處的痛,多少年揮之不去。五顏六色的化學煙霧為死神到來拉開序幕,它們張牙舞爪,將求生的母親和孩子逼至海邊。男主人公想奮力驅散,也只是徒勞,更顯人類可笑。
食人魔之夢。男主角在寸草不生的荒地上艱難行走,遇到了人不人鬼不鬼、頭上長角的食人魔。他以前也是人類,原子彈和飛彈把原本是一片花海的土地變為荒漠,在輻射塵的污染下,這裡長出了奇怪而恐怖的花。
人類變異,只能自相殘殺果腹。夜幕低垂,食人魔頭上的角會痛苦不堪,他們永生不死,卻成了最殘酷的懲罰。那些呼天搶地的食人魔令人毛骨悚然,這是黑澤明預想的未來,悲觀至極。
這兩個讓人心悸的夢魘,無不承載著黑澤明對人類未來的深重憂慮,在他看來,我們身上的戾氣如果不加遏制,終有一天會帶領人類走向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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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水車之夢。黑澤明又回歸了淳樸美好。主人公來到一個到處是水車的村子,這裡山清水秀、鳥語花香,老人做著水車,慢悠悠地跟男青年說著他們返歸自然的生活狀態。
“我不需要亮得連星星也看不見的光。”是呀,當我們在城市裡抬頭看不到星光燦爛的夜空時,科技的進步究竟讓我們離宇宙更近還是更遠了呢?
這裡給老人辦的葬禮都是“喜喪”:“人在世上好好盡完自己的本分,然後問心無愧地死去,是很可喜的事。”如同莊子在妻子死後“鼓盆而歌”,這難道不應該是最符合自然的狀態嗎?
黑澤明最後用一個世外桃源的夢收尾,也在暮年表達了對生命的眷戀。他借老人之口說出:
“有些人說人生艱苦,他們是有口無心。事實上,活著真好,人生真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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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羅生門],到[亂],再到這部[夢],黑澤明都在努力將他的“警世恒言”不厭其煩地通過電影主人公告訴他的每個觀眾。
也許有人覺得說教意味太濃,也許有人覺得過於直白淺顯,可這不就是黑澤明嗎?他想告訴你的,都如此直截了當地說出,毫不拐彎抹角。就像個赤誠的孩子,天真地一遍遍重複對這個世界的不解和質疑。
▲迷失在梵古畫中
每個藝術家心裡都住著個長不大的孩子,黑澤明即使成為“電影天皇”,他還是那個“酥糖”。即使已80歲高齡、拿到了奧斯卡終身成就獎,他依然在[夢]裡為人類的不可救藥哭泣。
▲黑導於1990年獲奧斯卡終身成就獎
喬治·盧卡斯和斯皮爾伯格兩大粉絲變身左右護法
[夢]總結了黑澤明的創作生涯,回顧了他自己的一生。最後一幕,主人公在橋旁浪人的墳頭,與村民們一樣在大石頭上獻上了一束花。這是對漂泊者亡靈的安撫,也是黑澤明電影的終極主題——對人的關懷。
願大導在天堂過得快樂,不再為人類哭泣。
最後附上大師人生作品的前十部,不知哪一部是你的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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