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旅行 美食是城市最清晰的地標
圖/胡音 步恩撒 文/娜娜
眼闊肚窄嘴刁，自問不求甚飽，唯獨好吃不倦。
那些小時候的場景會在你吃到某種食物時浮現眼前，味道總是和我們的記憶、文化、身份緊密聯繫在一起。
我也自問，在吃飯這件事情上，我有沒有那麼大的熱情，願意和人們去分享？答案是可以，我滿心熱愛飲食藝術。
可能會忘記看過的風景，但在城市街角吃過的美食是不會忘記的。
幾乎每到一座城市，都一定會去找它最老、最大的菜市場。甚至觀察某個人今天買了什麼菜？他會怎麼煮？他的家人是什麼樣子的？
這個也很像是一場遊戲。看著這個人的長相就會想像他的廚藝如何，漸漸形成自己對這個人、甚至一座城市的一種印象。
旅行箱最好可以騰出空間放一個飯盒，用來打包剩食。
歐陽應霽 文字創造者／美食家／漫畫家
歐陽應霽是典型香港人，待人謙和，做事玲瓏，唯獨在吃的方面“眼闊肚窄嘴刁”。他現在的生活儘量圍繞著餐桌展開，因為他相信，在廚房裡餐桌邊最能表達自己，擁有動員一切的能量。
熱衷本土味道的天生飯人
霽。“味道圖書館”是歐陽應霽的新作品，這裡原是上世紀60年代香港已婚員警宿舍，後來改建而成文創區，充斥著設計店鋪或者遊擊展覽廳。歐陽應霽在這裡策劃做成了“味道圖書館”，作為美食愛好者的資源中心，平日的聚會或者媒體採訪都約在這裡。我眼前的歐陽應霽，標誌性的翹發、白襯衫，加上一張帶著和煦微笑的臉龐，恍然是白髮般的丁丁從漫畫中走到我面前。
漫畫家，是歐陽應霽最早出現在公眾視野時身上的標籤，這可能是受到畫家父親的影響。等到《我的天》《愛到死》《三七廿一》讓港人捧腹追捧時，拿到哲學碩士學位的他，又開始跨界家居設計領域，推出《回家真好》和《設計私生活》等小資讀本。只是近些年來，歐陽應霽的人生方向越來越清晰地和食物連在一起。2003年，香港SARS爆發，歐陽應霽天天窩在家裡做飯，做出了《半飽》那本書。半飽是他的原則態度，只吃半飽，因為不知道生活中還會有什麼更好玩的東西在等著。因為宅得受不了，歐陽應霽去了常幫襯的一家餛飩面店，他驚訝地發現嘈喧的店突然冷清得只有兩三個人，危機感浮上來：如果這家店以後沒了怎麼辦？他覺得自己有能力做個關於香港食物的整理，走遍街頭巷尾、酒樓茶室，搜集整理了144個種類的美食佳餚，完成了系列叢書《香港味道》。做完這套書，歐陽應霽得到了啟發，他發現食物這個主題很不簡單，“搞不好往後這一輩子就要跟食物連在一起了。”漫畫也好，設計也罷，食物都成了最重要的內容提供者。
關心食物，從手工的傳承到一餐飯的具體吃法，從菜市場的食物擺放到餐盤上的色彩配搭，這就是歐陽應霽近10年來的生活核心。在經歷了漫畫家、設計師、旅行家、媒體人種種難以盡述的跨界嘗試並皆獲得成就之後，擇美食而行，“我也自問，在吃飯這件事情上，我有沒有那麼大的熱情，去願意和人們分享？那答案是可以，我滿心熱愛飲食藝術。而過去的經歷，也註定我愛分享。這個秉性一直都在，於是我會更輕鬆、更包容、更開放地和大家在一起。”
這些年，歐陽應霽一直在路上，去過大約幾十個國家，超過100個城市。他發現，食物總是和它生長的土地血脈相連。香港是他的家鄉，也是他覺得永不厭倦的美食城市，“香港是一個國際化都市，有獨特的過去，現在卻因為諸多政治與經濟的原因在逐漸被邊緣化。近年來，香港很多新式餐廳孕育而生，這些餐廳有別于香港的傳統餐廳，它們一般都有國外創意廚師加盟，具有國際視野，與香港本土口味結合，製造出獨一無二的香港美食體驗。就算對香港美食瞭若指掌的人，也會不斷找到全新的味蕾體驗。”
談到最近在做的關於本土食物創作人和在地食材的整理項目，歐陽應霽笑著分享了一個小發現：美食資源豐富的地方，風景也不會差！所謂美食優勢往往意味著原產地優勢。因為食材是決定一道菜品的關鍵因素，而作為食材的植物和動禽類往往會擇好地生息繁衍。大陸的美食旅行目的地，他特別推薦了溫州，“溫州的雁蕩山、澤雅、甌江、鳳凰山，這些地方自不用我多作敘述，我覺得溫州的小海鮮真的是很不錯，那些魚餅、魚丸、海鮮面、爆墨魚花，都非常值得一嘗。”
他剛剛從西安回來，探訪最能代表西安本土味道的麵食。歐陽應霽說他第一次去西安是在30多年前。還是學生仔的他和幾位好朋友在西安露宿街頭一夜後，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碗羊肉泡饃。儘管後來想想那碗羊肉泡饃的味道實在一般，卻讓他對羊肉泡饃和西安印象深刻，“可能會忘記看過的風景，但在城市街角吃過的美食是不會忘記的。美食是我對一個城市最清晰的地標。”歐陽應霽笑著說。
在京都OKURA酒店別館粟田山莊面對和式庭院吃京料理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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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應霽的書櫥裡半是書半是旅途中收集的精緻餐具 F4,1/25秒,ISO400
用美食敲開世界的門
舒國治說：“應霽最叫人佩服與羡慕的，是他勤於又樂於上山下海去找好的食材與好的吃家，然後坐下好好吃一頓飯。”做一個深入的美食旅行者，也並非易事。“人文，藝術修養是一個長期累積的過程，不可能一朝一夕養成；對食物的鑒別力，其實是一種需要完整知識結構與生活歷練才可以真正達到的，說簡單可以很簡單，說難，那我覺得用下一輩子去學習美食還是不夠的。”他笑著說。
歐陽應霽每次出發前，從不會特別看重旅行攻略手冊。他習慣從雜誌報刊或者書籍中搜羅目的地的人文與美食資訊，而不是訴諸於更快捷但魚龍混雜的互聯網。去巴厘島旅行，潛水不一定去，但是早晨6點的早市他是必去的。避開風景名勝，歐陽應霽更感興趣的是博物館、當地的菜市場，搜羅各種餐廳，品味當地美食。
有時候路過一間餐廳，被名字或者裝修風格打動，歐陽應霽就會萌生一試的念頭。歐陽應霽深知，那些對餐廳設計有高要求的管理者，對食物同樣會有要求，一片擦手巾，一把餐椅都往往與菜品遙相呼應。
在美食旅行中，歐陽應霽總是尋找機會和當地人接觸，收穫和啟發也由此在不經意間發生。比如說那次偶然遇到的蔥酥，剛開始以為是法國食坊生產的，後自店主那裡得知是留學法國的臺灣傳統鵝油店的新一代老闆繼承了家族手藝，在這方土地上經營的一家手工作坊。這家素未謀面的手工食坊就此登上歐陽應霽的尋食名冊。他輾轉去到這家店鋪，跟年輕的店主癡纏，又向傳承手藝多年的店主媽媽討教。從早晨開鍋的新油在滾沸中一直停留的金黃，到破開顆顆新鮮洋蔥的紅色，到鮮豔白透珠光，再到蔥酥翻滾在金色鵝油裡漸漸顏色變深、香味撲鼻，好客的店主媽媽都邀請歐陽應霽全程參與記錄。
歐陽應霽每去一個地方，喜歡有當地朋友陪伴，美食旅行也因此會更加趣味橫生。每個當地人心目中都有一本自選代表本土文化的美食地圖，它既受大環境的影響，也會與個人成長經歷有關。從香港到臺灣，從上海到北京，從巴黎到鹿特丹，再到巴厘島，歐陽應霽尋訪過去老友，到那些劇場大師、時裝設計師的餐桌上品味藝術與食物的水乳☆禁☆交融；或者從老友口中挖掘到新的飲食男女；或在畫家、行為藝術家聚集的藝術村落，來一場烹飪小聚；或是乾脆漂洋過海，在北歐市集的活色生香裡，搜尋志同道合的味道；甚至將街邊小鋪的雜醬面打包，送進藝術家改造的老莊園裡去，草地上鋪一層花布，在面的香氣中成就一段食物和老故事的撞擊。“要說美食主題旅行有什麼特別之處，首先，你當然得是個美食愛好者，否則刻意去進行美食之旅，不會有真正的愉悅、寧靜和心靈收穫。如果你是談到吃喝就會natural high的模範，你會發現，美食為你推開瞭解這個地區的一扇門，而這扇門通往這裡的每一個人。”
如果時光可以停止，歐陽應霽也許願意停留在澳洲塔斯馬尼亞島上。那是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遠離塵囂，阡陌縱橫。落腳的精品旅館主人Birrell夫婦，一位是澳洲建築設計師，一位是當代藝術收藏家，和歐陽應霽同樣喜歡啖生蠔，所以聚在一起總有聊不完的話題。房間也極受歐陽應霽的喜歡，紅黑條床品與床頭的肖像畫，有著獨屬塔斯馬尼亞的氣息。在這裡他還認識了66歲的John，原來是IT驕子，退休後開始自學鍛造刀具，賺得名聲滿盤，他不在乎賺錢，只單純享受工作的快樂。養蜂人Julian Wolfhagen足跡踏遍全島，就是為了採集到最新鮮的蜂蜜。Ben Richardson夫婦堅持以本土材質燒制陶瓷食器……每個人都淡定專注，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樂在其中，追求著趨美趨善的極致生活方式。
在位於關西的溫泉度假勝地白濱，大片寺廟在此綿延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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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奈良黑潮魚市場觀賞庖丁解牛般的金槍魚解體表演 F2.8,1/60秒,ISO800
歐陽應霽隨身旅寶
方便採訪和記錄的筆記本／眼鏡／方便攜帶的保溫水杯／圍巾／棉質手帕／畫漫畫的繪圖鉛筆和橡皮／聽音樂的ipod／購自德國、用來打包剩食的扁平餐盒／旅行中必帶的香薰，因為對氣味非常敏感，擔心酒店氣味與自己不合，影響休息。
2015他的夢想之旅
歐陽應霽曾在書裡給朋友Adele致歉，不能應約隨她前去南美秘魯做靈修，但是這遙遠的古老國度卻在歐陽應霽的心裡紮了根，成為他的夢想旅行地。他盤算著2015年一定要將雙腳踩上南美這片充滿能量的土地，去亞馬遜漂流、看瀉湖上的凱門鱷，感受安第斯的壯麗山色，徜徉在巴塔哥尼亞無與倫比的日落中。當然，美食依舊會是他的旅行主題。
秘魯是活在動盪和變局中的夢城，這種特質讓這裡的食物也塗抹上令人遐想的緋色：最便宜的海鮮叫鮑魚，最受歡迎的宵夜是鐵板牛心，最誇張的店面開滿整條街，最詭異的飲料好像在配藥，最贊的甜甜圈麵粉裡面竟然冒泡，最辣的辣椒卻一點兒也不辣，最可怕的飲料竟然是用活青蛙製作而成的……當身邊的一切都平庸起來，想入非非的秘魯美食就變成了一張遠行的機票。
英國倫敦
作為30年前第一次遠行出門的第一個落地城市，倫敦永遠是歐陽應霽在人生旅途中不斷要路過和留駐的城市。St.Pancras火車站對他最有出發和抵達的象徵意義，由建築師Fergus Henderson開設的餐廳St. John Bread & Wine，餐廳裝潢雖然簡單，卻相當有設計感，是把傳統英國菜帶進當代的實踐地標。
葉門
因為摯愛的義大利導演帕索裡尼的眾多電影都在葉門取景，因為詩人藍波生命最後的光景勾留葉門阿丁港，因為那奇跡一般的泥板高樓構成沙漠中的曼克頓，歐陽應霽慶倖去過葉門。它的大山大水和貼近原始零度的樸拙之美，令他畢生難忘。
土耳其伊斯坦布爾
伊斯坦布爾是一個累積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的城市，東西方文化種種在這裡融合又被誤解。去伊斯坦布爾一定要帶著奧爾罕·帕慕克的名作《伊斯坦布爾—一座城市的記憶》上路，在博斯普魯斯兩岸體會“呼愁”。
義大利威尼斯
聽到太多關於威尼斯“下沉”的新聞，但每趟回去這個華麗同時頹敗的城市，歐陽應霽都能感覺到它在心中地位的“上升”。歐陽應霽來威尼斯，目的是要迷路—這個有極佳方向感的傢伙，最享受的則是在威尼斯千回百轉的水鄉街巷中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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