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產的味道,如偶然吃到的那塊黃瓤西瓜
今天,人們無數次地試圖用各種講述方式表達自己對貴族理想的認知。林林總總,一言以蔽之,所謂貴族理想,無非是“必世而後仁”也。世而後仁的關鍵是積厚流光,是一代代的經驗不斷地繼承和發展的高格的文化理想。這種文化理想不是財富所能夠購得,不是臆想創造所能夠重構的。必定是世代賡續,口耳相傳的。這種貴族理想的文化境況透露著無比崇高的文化自信。
所以說,老祖宗給我們留下了無盡的文化財產。一旦之間,這些財產變為遺產。文化是否能夠繼承,遺產是否遲早會用光,這是個有趣的問題。 有一天,偶然買西瓜,一切開發現居然是黃瓤的。驚奇不已。這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瓤的瓜,關於西瓜的瓤是黃色的,唐宋詩詞是讀到過的,真的見到還真是第一次。瞬間就覺著這個瓜有著一種別樣的考古情結了。 於是,有一天坐進劇場裡,聽著七百年歷史的調腔《北西廂》便頗有第一次買到個黃瓤西瓜的那種奇妙感受。(關於什麼是調腔,請自行查找。)
文化遺產的魅力在於,既是文化又是遺產。遺產最大的魅力在於,她會一遍遍地提醒你,這是前人悃愊辛勞的創造與遺留。在徜徉在文化遺產的汨汨涓流中,通往歷史縱深的隧道豁然開朗,一道光讓時空的間隙完全消失,在這裡你能突破時間的界限,觸摸來自歷史深處的聲音。 所以說,第一次聽調腔,感覺特別親切。眼窩裡靜謐流淌著眼水,但是臉上帶著笑。
流淚是因為感動,數百年的光陰一刹即逝,在吟哦嗟歎中,過往光陰被輕輕淺淺地旖旎眼簾。驚歎、悸動等等,各種複雜的情愫參雜在一起,無以名狀。笑是因為,傳承傳統的有趣慣性。中國的文化,特別是語言文化,靠的口耳相傳。所以師傅怎麼教徒弟就怎麼學。等到結束的時候,好友s先生更我說起,為什麼這《北西廂》中唱白字呢?我莞爾一笑:這是個有趣的題目。你比如嗟歎的嗟,以前的老先生就是當做白字教的。這是傳統。 的確是,全國就一個調腔劇團,調腔是四大聲腔的余姚腔的唯一餘留,保留了非常原汁原味的經得起考古的語言藝術的活化石般的藝術品種。
比如整場演出的《北西廂》,從劇本上很完整地保留了明清劇作的原樣。具有傳統意味的襯字在唱詞中比比皆是,而且幾句每句韻腳都是相押的。如此等等,非常原汁原味地保留了遺產的味道。 所謂保留了遺產的味道。有點兒像民國最早的一批裁縫,他們學做西裝的時候,把補丁也給繡上了。這當然是個頗有諷刺意味的故事。但是我覺著個故事也有另外一面,就是文化遺產的繼承,在某個意義上來說,把補丁也繡上去的西裝,比起剪刀+漿糊黏起來的冒牌遺產要顯得令人感動得多。 所以說到前面念白字的這個傳統,內心真的是頗為複雜。從來的先生教學生,也往往會教出白字來。這樣的故事就太多了。小時候跟著祖父讀書,到後來發現,讀書的音裡有諸多字就是讀白的。以前總覺得老先生錯了,到底是不是錯的現在回想起來也確實是覺得有意思的。
從前的古人讀書時沒有今天的這套拼音系統,偶有不認識的字可以檢韻書,或者所讀的書上會有標記。從前祖父拿著統治年間的線裝書,上面就經常有對生僻字進行標音的。比如:篡君位,戮忠臣。在戮字下麵就有小字的注:音六。也就是說戮與六同音。當這個字不認識的時候就很容易念成六了。當然如果是方言注音的話,當不同地方的人拿到這本書,又偶或,這個地方的戮與六本不是同音,可能這個字就會訛讀音變了。當然這不是算白字,更多的讀白字還是讀字讀一半的傳統。比如八十年代,到醫院打針,護士會喊:某某某打殿部啦。所謂殿部即是臀部。
講了這麼多,我只是想表達,全國僅此一家的調腔劇團,能夠傳承下來這麼吉光片羽式的舞臺作品,真的是非常令人驚奇的。演員唱了白字了,反而比用普通話唱戲曲要令人感動得多。這就是傳承,這就是遺產。這就是遺產的味道。不則,不管板腔體還是曲牌體,其文化屬性中的遺產屬性就不知道靠什麼呈現出來了。 文化遺產固然在不斷失傳,但同時也在不斷失真。所謂是失真不外乎“天才性的”“臆想性的”創造,把各種不同類型的文化想像剪裁之後用醬油糊在一起。這種文化遺產在所不少。不多說了,直接上圖。想看調腔,估計要到新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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