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鎮風頭最勁的光頭匠人,只與瓷為伴
“他曾經是一個從沒接觸過手藝的人,
在北京做著爆款的工業設計師,
而他只用了四年時間,
變身為製作瓷器的手藝人。
逃離北上廣,遇見景德鎮,
一位了不起的匠人,董全斌。
古時,昌江是流經景德鎮的重要河流,
瓷器由此上船,然後經由長江走向世界,
當時的景德鎮坐落在昌江之南,
China便是“昌南”的音譯,
之前,認識china從景德鎮開始,
現在,認識景德鎮,
從茶器匠人董全斌開始。
在幾年前,他就已經上演過
一次一夜“逃離北上廣”的人生大戲。
2012年,當時已經是一家,
設計公司老闆的董全斌,
決定離開北京,來到蘇州。
因為還在遠端兼顧著公司的事情,加上在蘇州又覺得沒有可做之事,所以還沒有找到完全離開的理由。直到董全斌在景德鎮陶院畢業的弟弟跟他說了一嘴:“去景德鎮看看吧,那邊有個樂天市集,辦得非常好,救活了景德鎮。”
董全斌對景德鎮的第一印象是
早點都那麼辣。
然後一逛到樂天市集,
董全斌就愛上了這裡的氛圍:
開放的創作環境,自由貿易的平臺,
任何人都可以憑藉作品嶄露頭角。
就這樣留了下來。
他說,在北京做設計師,
會接觸到不同的客戶、
不同的題材、不同的案子,
始終生活在別人的一個狀態下。
而在景德鎮會更自主一點,
好多東西你能說了算,
會活得更本質一點。
董全斌對景德鎮的評價是兩面的:一方面極豐富,可以看到幾乎所有的工藝。因為從歷史發展過來,保有比較龐大的基數,每一道工序都分得涇渭分明,相比較全國其他的制瓷地來說,景德鎮沒有那麼小家子氣。
要學拉坯,學燒窯,路邊的作坊是朝著大路開的,誰來看都可以,配套設施非常全,要買坯體也可以,要買釉料也可以,完全不懂的也可以按照想法攢出自己的作品;
景德鎮還有著小城市的特點。生活成本低,只要有一點錢就可以活著,相比處處都是刺激的北京,這裡少了很多躁動,有機會冷靜的思考。萬幸,還有互聯網,你跟那些大城市裡的好處不會脫節,眼界、思維,都還是開闊的。
在寬敞的大房子裡,有家有工作室,有親人有茶友。一隻突然到訪的貓,都與周圍舒適氛圍不衝突。
來到景德鎮,董全斌是想要打造中國的無印良品。他試圖率領一個團隊,整合出一整套家居用品,而茶器,其實最初只是這個系統中的一套產品。事實上,在景德鎮的頭兩年,這個努力一直在持續。
董全斌愛讀書自學,
也常向制瓷老師傅學習。
然而拉坯、利坯、吹釉、燒窯,
從門外漢到精研,
靠的不僅是學習。
對自然的崇拜和致敬,
影響了他的制陶觀。
他的器物的花紋,
多跟植物有關。
一顆芭蕉的枯焦邊,
一株蒲公英的倒刺,
芭蕉葉適應雨水和陽光,
隨之張合。由此,
他發現茶器也要適應嘴唇,
適應手,適應人的使用習慣。
與自然界萬物的生長、
衰敗規律一致,
董全斌的茶器也會有,
象徵著枯萎的“殘缺”。
而這都是世間真實的美。
而之前追求器物的圓潤完美,
在自然面前,成了一種執念。
董全斌的作品,
簡潔有力度的線,
溫潤而微妙的色,
都讓人感歎技術的好處。
手藝的基礎是沒有捷徑的重複訓練。
來的第一年燒200窯,
算起來差不多每一兩天就有東西燒,
這絕對是勤奮。
和很多瓷器藝術品不同,
董全斌選擇日用之器,
因為它跟人的關係最親密。
所以最終只做這一個東西。
可在工藝上並不唯一。
制瓷工作繁複,
需要全身心地投入,
否則一次力道、火候的偏差,
都會影響最終成品。
將“技”進一步提升,
不止是勤奮的事情了。
在景德鎮日復一日花大量時間,
來達到技藝純熟的匠人是大把的,
在這之前的進步,就需要知覺,
需要自我認知了。
在景德鎮的生活幫助了他。
簡單本質,得以思考更多。
院子裡有野草、芭蕉,董全斌去看,
看得異常仔細。一切熟悉的都忽然新鮮起來,
看到透出的骨骼的力、
結構與結構的節點的震動、
一個變化催動的另一個變化、
漫山的一簇一簇的樹葉下,
看不見的內在支撐的枝幹,
葉片從頂端開始聚散,到了下面枯萎消失。
一切自然而然。
他在這一時期有寫過他的讀書觀,
認為讀書還不如讀植物。
今年是我讀芭蕉的第二年,
直接讀芭蕉更有意思,
如老農種菜,初見老農種菜,
你會驚訝於他的時間:
何時種合適,肥何時收,準確美妙。
剛來景德鎮的時候他就研究了,
大量的老窯口的瓷片,
現在這些研究的心得,
潛移默化的出現在他的作品裡。
去年開始,董全斌的東西,
做得越來越少,越來越慢。
對於器物已被市場開始認可,
越來越受矚目的創作者來說,
這種克制是難得的。
在自然的啟迪中拋去了對完美的執念,他做了“變化”系列。枯焦的意象第一次出現,是擬物,也是抒情。月白玉釉蕉葉杯,是他的作品裡技法和創作意圖都展現得淋漓盡致的一隻。過去曾追求沒有出現一點瑕疵的“完美品”。
但慢慢的,董全斌對這樣的“完美”產生懷疑。由院子裡的芭蕉葉的焦邊觸動創作,殘破、凋零、消逝,如同呼吸,不完美卻也是美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