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雪版主、十年駭客“玩命”:我不作死,我只玩命 | 宅客故事
閻文斌
花名:玩命
娜迦公司CTO,資深 hacker,從事安全領域研究與創新10年以上
有著深厚的安全領域背景,長期研究電腦病毒與軟體保護技術,並深耕密碼學研究領域。
曾負責省級某安全部門、國際信息技術安全研究中心的多個網路安全專案,參與多家政府網站的風險評估工作。曾擔任2008奧運會網路安全技術顧問,是國內著名安全論壇看雪論壇版主、業內知名軟體保護專家(安全焦點組織員,連續五年在安交峰做軟體安全專題演講)。
寫在前面的話
我們總在觀察駭客的成長路徑,希望後來者能夠看到他們的故事,照亮眼前的路。
但是,大部分故事不能複製。玩命的人生亦如是。
在這篇文章裡,你會看到一個和時代共成長的駭客玩命,發現他身上有著互聯網發展的一些烙印。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想讓大家看到的是,在被各種因素影響下(包括自身性格),駭客玩命如何追逐技術與理想,如何和自己及生活妥協。
或者,他壓根不在乎妥協。
一
1994 年,中國通過一條 64K 的國際專線,全功能接入國際互聯網,這成為了中國互聯網時代的起始點,中國互聯網時代從此開啟。
娜迦公司 CTO 閻文斌(花名:玩命)那時才11歲。
玩命每每談起自己卓越的駭客技能,總會歸功於三點:入門早、智商沒有缺陷、血淚澆築。
這一年,生長於鐵路廠礦家庭的玩命也迎來了一個命運轉捩點——1994年,供銷社開始試點個人承包制度,作為鐵路職工的父親承包了廠裡的供銷社,自此開始積累“市場經濟”帶來的財富。
1997年,互聯網才真正進入尋常百姓家,並開始飛躍式發展。但早在1994 年,受益於整個家庭財政狀況的好轉,這時的玩命已經開始接受“電腦班”的培訓,比娜迦公司的同歲的專案經理牛哥整整早了好幾年。牛哥說,他在上大學時才接觸電腦。
父親、母親、爺爺、奶奶、姥姥、姥爺、舅舅……他們都是鐵路職工,玩命生長於一個住宿、學校、商店、醫院都有的廠礦大院裡,從小學到初中,無論成績怎麼樣,他都註定在這裡接受教育,毫無壓力。
玩命從小學開始,成績就不怎麼樣。還好家境殷實,父親又望子成龍,逃離廠礦子弟的桎梏,所以給他報了很多興趣愛好班。在書法班和美術班都在一兩個月“無疾而終”後,玩命開始到電腦培訓班上課,學會了 CCED 製錶。
興趣來得很偶然,愛上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在高中時,玩命自學了 C、html 等語言,他說:“那個時代我們選擇少,那時的初戀不是 turbo pascal 就是 C ,所以我只能選 C 了。” 在高三時,他開始讀《虛擬機器的設計與實現》,由外向內探索電腦本身的原理。
這時,網路安全在中國處於荒蠻時代。
“
當時,隨便在網上搞漏洞,看著書一步步做都能搞兩台機器回來。”玩命說。那時,只要他想,甚至可以黑遍他所在的整個太原市。
不過,玩命並不覺得這是多麼牛的技能。如果說,他這個時代的駭客都能成長如斯,基本靠在“蠻荒時代”入門早。
“只要智商沒有缺陷,就能幹成腳本小子。”玩命說。
二
但是,玩命卻因一心只愛駭客和遊戲,高考落榜了。在家裡的資助下,他出國讀電腦。
玩命遺憾地調侃道:“本想讀私家偵探,但英語太差,沒辦法,還是選了電腦,因為大學的電腦課程內容我基本都學過了。”
百般無聊,玩命和留學的華人同學一起打遊戲。如果故事到這裡,主人公可能只是一個沉迷遊戲的網癮少年。故事的走向是,你看到的只是表像,他大談昏天地暗的留學遊戲生涯,其實舉重若輕。
玩命留學期間除了打遊戲,其他時間都在繼續鑽研虛擬機器和底層技術。如癡如醉時,一天16個小時都在鑽研。他不走主流的道路,卻對愛的技術一片傾心。
他還愛上了研究病毒構造。他最喜歡的國外病毒組織是 29A ,紛繁複雜的病毒在他們的手中只有幾 kb ,不以傳播病毒為榮,沒有盈利,不為炫技,單純為了“玩”而玩。
不過,玩命並不覺得這是拼盡全力在“鑽研”,因為熱愛,所以自發而有趣。燃燒生命與大把光陰在“玩”,也許,他在取花名時,不自覺地表達了他的熱愛。
雖然玩命愛“玩”技術,卻自小成長於領先同齡人的家庭環境,對富裕的生活自帶天然憧憬。大學畢業時,他許下了一個心願:每天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
三
2005年,金山、瑞星、江民等殺毒軟體在國內爭江山。同年,“MSN性☆禁☆感雞”網路病毒肆虐,各殺毒廠家紛紛披露主動防禦計畫反病毒,欲改被動劣勢。
這一年,玩命大學畢業,通過圈內熟人介紹,憑藉比較牛的技術能力,沒有經過面試,直接進入到成都一個體制內、“但不能詳細描述”的單位做隱秘的電腦病毒研究。
成都這個地方實在太適合玩命了。一則在電腦病毒蓬勃發展的年代,他可以做喜歡的電腦病毒研究,一則成都向來以“適宜居住”著稱,非常符合玩命對舒適生活的憧憬。他說,最愛成都的茶館,一個人花幾塊錢就能喝一個小時,太適合聊事情了。
“有什麼事是不能坐下來喝喝茶聊一聊解決的?喝一個小時不夠,那就繼續喝,繼續聊,總能找到解決辦法。”玩命至今還奉行這種處事“哲學”。
然而,2007年,父親一紙“詔書”將他召回了北京。
父親在玩命的生命中佔據著十分重要的位置,從玩命的成長軌跡來看,小到上各類興趣愛好班,初三選擇複讀一年,大到出國留學……他一直在走父親安排的道路。玩命可以為此妥協,遵從父命,卻在父親畫下的框框內不安分地生長——他的電腦,他的病毒都是自己在框框內選擇的結果。
玩命說,父親重感情、重家庭,所以自己不甘心似地從瀟灑自在的成都到了北京,在國家資訊安全中心做防毒軟體,並轉向軟體保護。2008 年北京奧運會,玩命還參與了奧運安保系統的創建。
2008 年對玩命而言,是一個重要節點。那一年,他還邂逅了看雪論壇。看雪學院是國內著名的安全論壇之一,2001 年建站,影響了無數駭客。
2010 年,玩命成為了看雪論壇的版主——這個身份對玩命十分重要,至今對外的自我介紹中,玩命都把這個身份放在第一位。2017 年 2 月,看雪論壇對玩命進行了一次專訪,認為他是從看雪論壇走出去的成功代表之一。
但是,當上版主卻是偶然的。2010 年,看雪論壇向外發佈了一個小組招聘啟事,玩命把簡歷遞上去,希望成為小組成員。看雪論壇一看玩命的技術履歷,“還當什麼組員,直接當版主吧”。
玩命在看雪上終於找到了歸屬感,在論壇上不斷撰寫各類技術文章,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分享,這和在成都的滿足感似乎一樣,又有點不一樣,玩命說不上來具體的感受,卻讓他在回歸北方這件事上終於找到了內心的平衡點。
“進入看雪,剛好是在我的一個轉折期。對我而言,看雪是一個像家一樣的地方。不僅在論壇裡學到了很多,也認識了很多朋友,很多人一直到現在都還有聯繫,我們有時間也會出來聚一聚。”玩命說。
玩命在國家資訊安全中心的工作看上去“如魚得水”,還當上了專案負責人。但是,當時年紀不大的他卻無法忍受朝 8 晚 5 打卡的生活,一顆年輕沸騰的心與刻板的體制內生活、複雜的人事關係格格不入。
有一天,玩命看不慣一個同事的做事作風,直接把他拎到領導辦公室一頓罵。因為技術過硬,領導對玩命這種“張狂”忍了,沒什麼意見。但玩命自己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他主動辭職了。
四
玩命說,迄今為止,他找工作從來不是“主動”的,以靠圈內朋友的認可和介紹為主。
只有一次例外。
從國家資訊安全中心辭職後,偶有一次玩命向一家安全公司投遞了簡歷,經過面試後,人力和他最後確認學歷資訊。玩命回家找了找,一拍腦袋:哎呀,學歷證書不見了!他和人力姑娘一說,姑娘懵了:“學歷證書怎麼能丟呢?!”玩命覺得好笑:“學歷證書怎麼不能丟呢?!”
反正,最後玩命也沒想過進這家公司,中途已經有人又幫他介紹了一家“特別舒適”的做軟體保護殼的公司。
除了技術上對接,在成都認識的小夥伴朱研也來了這家公司,玩命悠哉遊哉地十點上班,下午六點下班,公司一年還發 7200 元某飯店的代金卡,玩命和小夥伴一起,每個月都能把錢花光,他過上了理想中的舒適生活。
然而,人生的畫風突然一轉,舒適生活才過了不久,命運就把他逼上了創業的道路。
這家公司雖然技術實力不錯,但由於資金鏈斷裂,產品商業化遙遙無期。2012年,玩命和朱研等技術小夥伴決定自創公司,另謀生路。
出任娜迦 CTO 的玩命自此與“舒適“無緣,他愛的病毒鑽研技術因為不賺錢也只能拋下,軟體保護殼賺錢,好,搞!
“什麼安全技術能賺錢搞什麼!”
賺錢,賺錢,賺錢,這是玩命在 2012 年狠狠對自己說的話。
一幫純技術出身的人,投入了創業叢林,前期遭遇了多少不付錢的奇葩客戶才百煉成鋼。玩命不僅要幹 CTO 的活,公司還需要他幹什麼就幹什麼,比如,和客戶聊技術、談訂單,他居然一躍成為公司的銷售冠軍。
玩命再也不是那個喜歡舒適生活的玩命,他是一個公司的領頭人之一,他要拋卻那些不賺錢的技術,他要搞賺錢的東西,他要和客戶喝酒、嘮嗑一整晚。
他越來越偏離“每天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的夢想。
他拎著 5 瓶紅酒,一連出差 8 天,每天白天在顛沛勞累的交通工具上,晚上和客戶觥籌交錯。朱研開玩笑說,沒有拿回訂單,不要回來。
他終於,不再是那個為了“純玩”而搞技術的玩命,他成了讓安全技術公司活下來,然後發展壯大的閻文斌。
但是,他為此也耗盡心力,拿命在搏。
他是玩命,也是閻文斌。
撰文,雷鋒網李勤,關注駭客和極客,歡迎講述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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