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亞的伊爾庫茨克，天冷極了，下著雪，這個冬夜，一個威猛雄壯的俄羅斯人抱著貶值的盧布在街上走著。他身上帶的這點盧布連最便宜的伏特加都買不到。
他走過的每個窗子都透出了燈光，從外向內望去，好多伏特加。“行行好，請給我一點酒喝吧！”他喊道，可是沒有人理他。
“傻瓜，去買沐浴油啊！它也含酒精！”
這話竟像酒精本身一樣美妙！他快步走去，怕和他一樣窮的人，把這點樂趣也搶走。
提醒那俄羅斯人的魔鬼——酒精，就隱藏在暗處，嘴角揚起不易被人察覺的笑容，回憶起自己是如何與世世代代的俄羅斯人做著“魔鬼的交易”。
事實上，在俄羅斯，有1200多萬窮人用廉價酒精替代品填補買不起酒的精神空白。更令人驚訝的是，在伊爾庫茨克，喝劣質沐浴油死亡者已經達到了72人。
“真是美妙的交易，他們為我生，為我死，為我苦逼一輩子！”
酒精的聲音漸行漸遠。
接下來你將看到：
● 自古以來俄羅斯人就好酒
● 伏特加撐起了沙皇的錢包
● 和酒精魔鬼簽約，能隨便毀約嗎？
● 買不起伏特加，就喝代用品，哪怕去死
滴酒不沾的值班編輯 / 一萬
自古以來俄羅斯人就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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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第一次注意到東歐大地是在遙遠的5世紀。從那時候起，斯拉夫人就學會了用樺樹汁釀酒。就這樣，酒精和這個東歐的林間民族簽訂了契約。
後來，斯拉夫人與南下的斯堪的納維亞人融合成羅斯人，並組成了羅斯人自己的第一個國家——基輔羅斯。
一開始，基輔羅斯為多神信仰，而酒精在其中佔據著重要地位——多神教神祗的咒語通常被刻在酒碗上。
過了很多年，基輔羅斯打算放棄多神教，追尋一神教信仰。酒精和當時的基輔大公弗拉基米爾一世做了一筆愉快的交易。
● 沒錯就是弗拉基米爾·普京的那個弗拉基米爾
有人勸大公信仰禁酒的伊斯蘭教時，大公只說了兩句話：“喝酒是羅斯人的享受，我們不喝酒就活不下去。”
羅斯人就此投入了東正教的懷抱。東正教不禁酒，酒精由此獲得了東正教節日酒宴的背書。
多年以後，俄羅斯人站在沐浴油前，總會想起莫斯科大公參觀某種來自義大利的飲料的那個下午。彼時的基輔羅斯早已被蒙古人滅亡，羅斯人的統治者變成了趕走蒙古人的莫斯科大公，現代意義上的俄羅斯形成。
當時，莫斯科大公大膽地彎下腰去， 將嘴唇放在酒上，可是立即縮回來。
“好燙嘴的酒！”
這是一種蒸餾後度數極高的酒，在之後的某個時間節點，酒精與羅斯民族的契約裡，留下了伏特加的名字。
伏特加撐起了沙皇的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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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不同地位的人來說，一切都是不同的：語言、藝術品味、生活習慣，甚至是與酒精簽訂的契約。
在羅斯人的統治者看來，酒，無疑是他們重要的財源。
1478 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下令，由國家壟斷伏特加的生產和銷售，普通百姓只允許在節日期間釀造一些酒精飲料，而且，釀酒還得納稅。
當俄羅斯第一個沙皇伊凡四世對外不斷侵略擴張之時，他不僅吞併了喀山汗國、阿斯特拉罕汗國，還在南邊與克裡米亞汗國、西邊與波蘭、瑞典等國交戰。
● 這位伊凡四世就是殺了自己兒子的伊凡雷帝
對外擴張燒錢太快了。到了1555 年，伊凡四世又有了新的斂財主意：指派全權代理在全國各地開設沙皇酒館，其所得收入上繳國庫。政令一出，民間酒館迅速被強行關閉。
沙皇酒館取得了行業壟斷，卻沒有不思進取，為了招徠生意，沙皇酒館出臺了一系列鼓勵措施，比如，允許顧客在酒館裡玩撲克和骨牌，聘用美女來賣酒等等。
新問題隨之出現。沙皇酒館只提供伏特加，不提供下酒菜，空腹喝酒的人很容易醉倒，於是，越來越多的俄國人酩酊大醉在酒館。
之後，葉卡捷琳娜二世上台了。在她看來，和酒精進行交易真是斂財的好方法。與其前輩“一刀切”做法不同的是，她採用包銷制代替國家壟斷，也就是將伏特加的出售權承包給個人。
這項措施伴隨著特權和不正當競爭，結果是，國家對啤酒和蜜酒的生產和銷售徵收高額稅率，啤酒廠就此紛紛倒閉。
直到1848 年，全俄19個省，竟無一家啤酒廠。在統治者的強力推行下，伏特加成了俄國占主導地位的酒。
歷任沙皇從與酒精的契約裡收益頗豐，但酒精和平民的契約卻充斥著血和淚。
高緯度的俄羅斯，冬季寒冷而漫長，喝酒取暖自然成了普通人的首選。外面，是漫長的冬夜和嚴寒的氣候，裡面，是幹最重的活卻長年陷於赤貧。日子總得過下去，而平民只有借酒消愁，靠酒精麻痹神經。
相比啤酒和蜂蜜酒，如火焰般的伏特加在胃裡和血液裡燃燒，對身體的傷害更大。唯一值得慰藉的是，伏特加容易喝醉，逃避悲慘的現實要來得更快一些。
和酒精魔鬼簽約，能隨便毀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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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酒精的契約裡，俄羅斯統治者最為看重的，還是經濟利益。到了全民酗酒的年代，酒精和平民的契約已經牢不可破。
1860年，統治者改壟斷為徵收酒類生產稅，經營酒館不再受到限制。在這一時期，酒類產品銷售收入占俄國稅收總收入的30%-36%。
1905年，日俄戰爭，沙俄大敗，西方媒體嘲笑道：是酒精打敗了俄國人。
到了一戰爆發，統治者和酒精的契約，第一次出現裂痕——政府頒佈禁酒令：軍隊一律不准喝酒。
可沒有了酒精，士兵們連唯一的精神慰藉都被剝奪了。前線的敗兵逃回國內，搶劫酒庫，喝得酩酊大醉。在酒精的獰笑聲中，背棄了契約的沙皇俄國轟然倒塌。
蘇聯建立後，在初期一度禁酒，但為了鞏固政權，非常時期需要非常手段。等新經濟政策開始的開始後的1922年，蘇聯又重新恢復了消費稅。
酒精對新統治者也投桃報李——伏特加酒的收入占預算收入的14%。
二戰爆發後，史達林特批，每一天，都會給前線的士兵和指揮人員提供 100 克40 度的伏特加。在大炮和坦克的轟鳴聲中，痛飲伏特加的蘇聯戰士一路反推，直到拿下柏林。
到了1980年代末，蘇聯又推行過兩輪禁酒運動，這讓酒精和政權的契約再次撕裂。
戈巴契夫本打算到 1988 年，就完全停止含有酒精的果汁等飲料的生產。但效果甚微，沒有酒喝的俄羅斯人紛紛私自釀酒，甚至飲用刹車油、擦靴油、古龍香水。
禁酒令，
再度失敗！
● 蘇聯中期就有勸誡少飲酒的海報了
蘇聯解體後，俄羅斯採取過一些禁酒措施。但現實是，每年，每個俄羅斯成年人平均喝掉13升酒，因酗酒而死的人超過六萬。
酒精和這個民族的契約，已經深入骨髓。
買不起伏特加，就喝代用品，哪怕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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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伯利亞的伊爾庫茨克，被酒精誘惑的俄羅斯人幾乎凍僵。這時候，哪怕一點點酒精也是好的。
他拿出了沐浴油，呷了一口。胃暖了，舒服！這是多麼溫暖的酒精味兒啊！他覺得盧布好像還沒貶值，什麼都還能買得起，面對櫥窗裡琳琅滿目的進口商品，買買買，多麼舒服啊！
哎，這是怎麼回事呢？他剛把手伸出去，想去拿那只精緻的智能手機，酒精味兒散了，盧布不見了。他坐在那兒，手裡只有一瓶沐浴油。
他又喝了一口，不顧裡面可能含有的甲醇。這一回，他看到了伏特加，這伏特加比他這輩子喝過的都要貴。他向伏特加伸出手去。這時候，胃裡又冷了。只見伏特加越升越高，最後成了在天空中閃爍的星星。
第二天清晨，這個俄羅斯人坐在牆角，兩腮通紅，嘴上帶著微笑。他死了，太陽升起來了，照在他巨大的屍體上。他坐在那兒，手裡還握著喝完的沐浴油。
“他想給自己暖和一下……”人們說。
參考資料：
72 Dead in Siberia After Drinking Counterfeit Alcohol - ABC News http://abcnews.go.com/International/72-now-dead-siberia-drinking-counterfeit-alcohol/story?id=44342514
Siberian city declares emergency as dozens die from drinking alcoholic bath tincture | World news | The Guardian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16/dec/19/russia-irkutsk-surrogate-alcohol-siberia
Vodka blamed for high death rates in Russia - BBC News http://www.bbc.com/news/health-25961063
張晶, 王穎. 論俄羅斯反酗酒持久戰[J]. 俄語學習, 2012(1):24-26.
尹凱妮. 論民俗習慣與國家法令的衝突[D]. 南京工業大學, 2014.
趙小華. 試析俄羅斯酗酒問題形成的社會歷史文化根源[J]. 西伯利亞研究, 2012(6):49-53.
關茹方. 從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看中俄酒文化特點[D]. 四川外語學院,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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