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歲的鄧萃雯在不久前的情人節發了一條微博：“能做自己的情人比等一個情人實際得多。”配圖是一張寫真，照片裡的她白衣紅唇，茶色的卷髮齊肩，倒扣進下顎處，笑容甜美。
她是少數那種露出歲月痕跡反而越顯迷人的女星，也是娛樂圈中大器晚成的代表。至少對我而言，50歲的她比30歲、20歲的時候都美，年輕時的她更多地扮演單純甜美的角色，但我恰恰對她那時的長相氣質無感，直到鏡頭逐漸能夠捕捉到她微現的皺紋，一種屬於她的獨特味道反倒凸顯出來。
“現在的確是最好的我，”她自己也這麼認為，“我深信，未來的我一定會更好。”
她是酒一樣的女人，歷經滄桑後並沒有將她磨得疲態盡顯、暗淡庸俗，反而讓她生出了新的花，有了生命的香氣。
1
1984年，未滿十八歲的鄧萃雯如願進入了無線電視第二期藝員培訓班，與黎美嫻、邵美琪等人成為同學，後來這裡被稱作香港的造星工廠。對於當時的雯女來說，演戲剛好是一份適合她的工作——經常通宵，可以不常回家。
母親十七歲時生下雯女，父親當時也只是二十出頭的男孩，兩個年輕夫婦根本不懂如何照料嬰孩，在數次生病後，母親終於將骨瘦如柴的雯女送至爺爺奶奶處撫養，不久後父母離婚。媽媽甚至一度對她說，“你不要再叫我媽媽了，因為我已經有了新的家庭。”
她從小就夢想等自己羽翼成熟，便可以離開這個讓她感到壓抑的原生家庭。十七歲時，她終於等到了這雙翅膀，上天也賜給這個童年淒慘的女孩更多運氣。
1985年，無線當家花旦翁美玲的去世使得原本為她量身定做的劇本無處可施，TVB車輪式的運作不容停滯，於是年僅18歲的新人鄧萃雯被選中頂替翁美玲，第一部劇集《薛仁貴征東》就這樣火遍街頭巷尾。
《薛仁貴征東》中的鄧萃雯
“第一部戲就是女主角，此後部部都是女主角。”鄧萃雯後來回憶，如不是機緣巧合有了這樣的開頭，戲路未必順風順水，畢竟當時的她在藝員班內“並不算特別漂亮”。
就在首部劇集拍攝完畢，還未播出時，爺爺突然離世，隨後不久，奶奶也相繼離去。鄧萃雯意識到，自己並不想失去這個當初心心念念要逃離的家庭。
爺爺性格嚴肅、家教嚴苛，小輩拿筷子的姿勢不對，便會一掌拍掉。父母對她而言只是罕見的客人，破碎、冷淡的家庭關係令年輕的雯女尤其渴望展翅高飛。原生家庭帶給她的，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不自信。成長的砥礪是痛苦的，對於這樣的年輕女性，尤甚。
2
有一陣子，她是港人皆知的小花旦，“很紅，也很窮”。無線培養藝人是出了名的“壓榨”，同時接拍兩部戲連軸轉，部部都是女主角，可鄧萃雯的月薪只有六七千，相當於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所能賺得的薪水。
演藝圈複雜，她開始學其他女星那樣約會有錢人，以此換來一點虛榮的快感。但她很快發現這樣的生活不適合她，“名牌衣服買來一次都沒穿過”，掛在櫃裡的名牌，並不能給她真正的安全感。
一次聚會上，她看到被眾人簇擁著、當時紅極一時的梅豔芳，突然有了一種抽離感，“我感覺就算像她那樣，看起來那麼成功，好像有很多朋友，也不快樂。如果真給我那些，我好像也不想要。”那一刻，她下定決心出國讀書，她害怕演藝事業只是一行“青春飯”，於是開始綢繆自己的未來，“始終要有專業技能才會有賺錢的本事”。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當鄧萃雯真的如願出國念設計，朝她嚮往的生活進發時，短短兩年，她被生活逼回香港——念書很快用光了她的積蓄，她必須繼續拍戲賺錢，賺夠了再回去接著念。
可命運總與她的初衷背道而馳。當她抱著賺夠一票就走的念頭回到演藝圈時，向她撲來的卻是不間斷的好劇本、好角色。
很快，她迎來了演藝事業的第一次高峰，隨後迎來了人生的第一次穀底。
3
被亞視挖角後， 她的首部作品就是在《我和春天有個約會》中扮演女一號姚小蝶，這部電視劇曾在香港掀起現象級反響，同名話劇至今仍在內地上演，場場爆滿。
《我和春天有個約會》中的姚小蝶（鄧萃雯 飾）
當時的鄧萃雯已經30歲。她在劇中飾演一名情竇初開的少女，儘管笑起來時，魚尾紋已經悄悄爬上了她的眼角，但人們還是為她真摯的情感流露和演技所折服。
戲中角色姚小蝶剛好是鄧萃雯在現實生活中一直渴望的人設：在一個完整的家庭中集萬千寵愛，一朵溫室小花，擁有自己的浪漫愛情。而現實中的鄧萃雯依然孑然一身，稱自己“情感disabled（障礙）”，分不清是戲是真。
她與在現實生活中已婚的男主角江華陷入了一段糾結的戀情。“越是缺愛，一旦碰到，就越奮不顧身。”多年後，她罕見地回應了當時的戀情，只用十分冷靜的語氣分析當年的心理。戀情以非常狗血的劇情謝幕：江華連同自己的妻子發聲，稱鄧萃雯曾主動勾引他；鄧萃雯在發佈會上痛哭，稱“傾家蕩產也要告倒江華夫婦”。
香港狗仔幾乎樂瘋，如此反轉的題材幾年不遇；吃瓜群眾看得熱鬧，街頭巷尾議論紛紛；只有鄧萃雯在亞視的經紀人氣得跳腳，亞視自然不允許旗下的藝人製造這樣的大戲。
於是，在情感穀底後接踵而至的，是事業的潰敗。她再也沒有女主角可做，禍不單行，1997年的金融風暴使她苦心經營十年的房產一夜之間化為烏有，甚至成為負資產，鄧萃雯形容那段日子“每日睜開眼就要為幾萬塊的房貸發愁”。為了掙錢，她甚至跑去電臺做節目，被一眾八卦媒體奚落。
在最黑暗的日子裡，她打破了一種迷思。原來什麼都可以失去，才能獲得真正的自我。她變賣了房產，解放了自己，人生仿佛開闊了一些。
4
蟄伏近十年後，2003年，TVB著名編劇戚其義找到鄧萃雯，希望她飾演其新作《金枝欲孽》中的如妃一角。此前，團隊先後找過多名花旦皆遭婉拒，因為如妃一角的人設過於腹黑，心狠手辣，且臺詞量大，沒有人願意演這樣一個吃力不討好的角色。
鄧萃雯毫不猶疑地接下劇本。她明白，自己不再年輕，能做女主角的機會不多了。機會來了，就要抓住。
鄧萃雯在《金枝欲孽》中扮演的如妃，“賤人就是矯情”的形象鼻祖。
由於角色難度大，監製要求高，鄧萃雯多次在拍攝間隙崩潰，感歎自己“演了好多年卻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不會演戲了”。狠辣、犀利卻又內心層次分明的如妃活生生讓鄧萃雯褪了一層皮，但上天沒有虧待她的努力，該劇播出後，不僅在香港破了收視40點大關，還在東南亞、內地、臺灣掀起轟動效應，成為宮鬥劇鼻祖。而如妃這一角色，是宮鬥劇中反派大火的最早案例。
鄧萃雯自此正式晉升成為實力毋庸置疑的演技派，往後的她如同開了掛，演技與口碑始終線上，更成為TVB史上第一位連莊視後，被港媒稱為“四十點收視天后”。香港人不再糾纏她的婚外情八卦，她成了人們口中“演咩似咩”的雯女。
在我眼中，她一直情商不高，早年出道時因心直口快被爆出與梁朝偉不和，多年後，當《金枝欲孽2》收視慘敗，她又是那個跳出來指摘編劇的出頭鳥，她一如既往地維持著那個敢愛敢恨、棱角分明，有時讓人喜、有時討人嫌的形象，即使你不喜歡她，也無法討厭她，因為無法否認她的真實、堅強和努力。
現在，年過五十歲的鄧萃雯仍舊單身，但她終於憑努力獲得了自己曾經缺失又極度渴望的東西：熱鬧的家庭聚會，獨立的經濟能力，自己喜愛的演藝事業，和自給自足的情感世界。
印象很深的是，她在一次訪談中提到，多年後，幾十歲的她第一次在國外的狄斯奈樂園遊玩，異常開心，仿佛三歲時的童真被釋放出來。
那是遲來的快樂，鑄造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她——與歲月同行，但不被它打敗。
文 / 衛詩婕
編輯 / 大 桃
一個編輯
增長了年歲，卻只會越來越迷人的人，你會想起誰？
本文為每日簽原創，尊重原創，侵權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