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月5日,“速食麵之父”、日本日清食品創始人安藤百福逝世。
我不是特別懂事那會兒,超級想給發明速食麵的人寫一封情書。
我覺得那個發明家一定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人,因為他把全世界最可愛的速食麵帶到了我的身邊。
誰的童年不是在偷吃速食麵的日子中度過的呢?
小時候,我媽就特反對我吃速食麵——“油炸的東西,一點營養也沒有。”只要她在家,別說是夜宵解饞了,連口速食麵湯兒都喝不著。
她總是這麼念叨,導致速食麵在我的印象裡也成了一種好吃但是有毒的神奇食物,我也開始默默擔心是不是吃太多了就會影響發育和智力,但卻怎麼也克制不住心裡對它的欲望。
克制的欲望,就像想憋回去的咳嗽。
憋不住啊。
好在我爸媽沒有固定休息日,實在無暇照顧有固定雙休日的我。因此每個月的一個週末,我都會偷偷擰開黃色小豬儲蓄罐的塑膠鼻子,小心地摳出一塊錢,顛顛兒跑到家後面的小賣部,買上一包華豐,或者一包東三福。
回家之後把鐵灰色的電鍋端到縫紉機機器板上,接上半鍋涼水,按鈕往下一扳,直勾勾瞅著冷水咕嘟咕嘟冒出泡泡來。
先下面餅,煮半分鐘馬上筷子撈出來。這個時候,面被熱水煮過稍稍有一點軟,油味剛剛滲出,對著整塊面餅先咬上幾口,半脆不脆的口感混合油炸面的原香,爆炸好吃。
現在想想,這個愛好還有點變態。
偶爾,爸爸倒班正好週末在家,這東北大糙漢懶得做飯,又嫌棄老婆早上做出來的菜不對胃口,就帶著我一起“偷腥”——同煮速食麵。
我爸敢開灶,煤氣閥一擰,炒鍋裡熱水一燒,煮出來的面比電鍋“燜”熟的高到不知哪裡去了。
更何況,我爹在,面裡還能下荷包蛋。他那荷包蛋下得叫一個漂亮,表面上看蛋清凝固成完美而潔白的橢圓形,蛋黃將熟不熟的時候,用筷子尖兒戳一個小圓孔,黃色的蛋黃液流出來,被沸水凝固在蛋白表面,麵湯的滋味也滲透到這流出來的蛋黃裡,那美味,嘿,別提了。
就這樣,誰還敢說速食麵沒營養?人家可發揮空間多著呢!
除了雞蛋,那吃不完的蔬菜啊、大蝦啊、肉片兒啊洗吧洗吧、揪吧揪吧都能扔裡,煮出來一大碗可贊了!要是米飯也能有速食麵這美滋味,誰還能不愛吃飯呢?
速食麵裡放上某些食材,絕對驚為天人,讓人淚流滿面。
後來,上了大學,食堂和寢室樓門口的距離不足五米,便利店五百米可達,週末再也不擔心沒正經飯吃,速食麵在生活裡的重量級也降了下來。
倒是聽說一條馬路之隔的男生宿舍裡的大小夥子們對速食麵愛不釋手。晚上九點多下了課的,十點半出了自習室的,餓著肚皮,回到寢室書包往床上一扔,箱子裡掏出一包面,包裝袋撕開,熱水瓶一歪,水流進包裝袋裡,用手把包裝口一捏,坐等(真的是坐等)個三五分鐘,從筆筒裡或者誰的桌子上找一副方便筷子,就這麼吃起來。
沒深夜在宿舍吃過一碗泡面的人,不足以談人生。
我第一次知道速食麵還可以吃得這麼簡陋。
後來發現,比這種更簡陋的吃法,是在綠皮火車上與一群不認識的長途乘客泡泡面。
長途綠皮車的空氣,有一種頗為獨特的味道。它混合了煙味、臭腳丫子味、人們呼出來又吸進去的空氣味,和三餐時間按時報到的混合型泡面味。
綠皮車上的速食麵被叫做“大碗兒面”,臨近飯點,乘務員推著鐵皮小車,一路吆喝:“火腿腸大碗兒面有需要的嗎?”
沒人在火車上買那個,車上的價格要比外面的貴一倍,大傢伙早就提前買好,放塑膠袋裡拎著上車了。
在一輛開往成都的列車上,一位母親在喂孩子吃速食麵。
因為多食泡面,火車上的熱水常常供不應求。半開的水倒進面碗裡,烏突突地把那坨面“泡”開,怕不熟,等的時間也更久一些,打開蓋子時,面泡得松鬆軟軟的,皺著眉送進嘴裡,有點艱難地往肚子裡咽。
在那個瞬間,速食麵好像一下子回歸了本質——方便有餘,美味不足。而再聯想起從前那些吃速食麵的場景,多少都伴隨著一點小小的可憐和無奈。
再再後來,外賣平臺異軍突起,附近幾個公里的飯店廚師都能給你做上一份熱乎的飯菜,就連夜宵也有了專門的訂餐入口,為了吸引用戶下單,給出了不少紅包便利。
深夜裡一碗果腹又溫暖的速食麵逐漸成為並不遙遠但確乎陌生的歷史回憶。以至於如今工作了偶爾年節回家,哪怕冰箱裡早就備好了各種好吃的,我還是會叫我爸煮一碗速食麵吃。
煮泡面,帶上了儀式感。
2017年1月5日,北京的冬天,持續了幾天的霧霾纏繞著這座城市,我已經想不起上一次吃速食麵是什麼時候,但卻記得那些和速食麵有關的一個個片段,在這樣的日子裡回憶起來,格外溫暖和治癒。
10年前,速食麵之父安藤百福離世,這位97歲的老人懷著“讓國民多吃面”的心情,用油炸的方式延長了麵條的食用期限。再後來,老人創辦了著名的日清集團,又在之後的歲月裡研究出杯裝面、碗裝面,日清拉麵也常年佔據“世界上最好吃的速食麵TOP100”的榜單。
頗具實驗氣質的安藤百福爺爺。
如今回頭看,安藤的夙願早已達成,只是在這樸素的初心背後,速食麵早已給世界上無數人的記憶提供了不可磨滅的小小溫暖。
“你餓不餓啊,我下碗面給你吃?”
“好呀,加腸加菜,再打個蛋啊!”
霧霾天,吃碗速食麵壓壓驚吧~
文 / 姚胤米
編輯 / 盼 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