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梯,重慶渝中半島的一條街,象徵著真正的山城老重慶,因為若想要領略真山城、老重慶,十八梯是最好的教科書。
重慶城分為上半城和下半城,十八梯是從上半城(山頂)通到下半城(山腳)的一條老街道。這條老街道全部由石階鋪成,把山頂的繁華商業區和山下江邊的老城區連起來。
十八梯兩邊居住著普通老百姓,街上散發著濃濃的市井氣息。
開車來到較場口,找到預先查詢的停車場,停好車就一路打聽去往十八梯的方向。
沿著窄窄的街道前行,轉過彎,眼前豁然開闊,一個熱鬧小廣場就在主馬路的邊上。夏日炎熱的午後,這裡樹蔭華蓋,吸引好多居民在此納涼。
即興的廣場舞跳得正嗨,哪怕只有三五個人也一樣的激昂澎湃。
打盹的大叔級棒棒,下頜枕在他的扁擔上,幾分的覺也會緩解周身的疲乏吧。
街邊小攤兒買了一碗涼拌面,特意的囑咐多放了些糖和米醋,沖淡了一些麻辣味的刺激。混在納涼的人群中,一邊看熱鬧一邊吃下。一碗涼麵填飽了饑腸轆轆的肚子,香濃的味道一下子就拉近了與這個城市之間的距離。
只一會兒,就被這被濃濃的慵懶的景致所打動了,雜亂的人群各自做著自己喜歡的事,營造出午後一片祥和的氛圍。這是我喜歡的,是在我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
憑欄遠眺,不遠處的江岸邊高樓林立,極具現代感的大都市,而欄杆下便是歷史悠久的十八梯,房屋低矮晦暗,兩者反差是如此之鮮明。
拾階而下,頃刻間仿佛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小巷裡嘈雜中透著靜謐、淩亂中彰顯柔美。我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詞彙才能準確的去描述,總之,我喜歡這樣的氛圍,它或許與我童年時的某些映射相契合。
走進小巷深處,破敗扭歪的房屋還是讓我有些錯愕的。在重慶這樣一個飛速發展的現代化大都市,卻保留著這樣一塊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街巷,它仿佛被歷史所遺忘,被隨意的丟棄在雜草叢中。
這裡馬上也要拆遷了,不知道重建後的十八梯會是什麼樣子?也許成為了另一個寬窄巷子,也許改建成一處新的CBD。若干年後,當一個陌生人來到這裡,看到十八梯的地名街牌,面對眼前的景象不知道會產生怎樣的聯想。
突然覺得這次真的好幸運,無意間趕在它拆遷之前看到了原滋原味的巴中老城。
就這樣的一路走著一路的拍著,拍那些行將傾圮的老屋子、拍零零散散的老家什、拍納涼的老人和打牌的街坊……我要把這些用我的鏡頭一一記錄下來,當時間沖淡所有的記憶時,起碼還有些東西讓我們記起塵封於歷史某個時期的某些橋段。
一棟早早完成了拆遷的房子,殘垣斷壁間一隻土狗在瓦礫堆上不停的嗅來嗅去,像是在努力的找尋著什麼。這兒或許就是它以前的家吧?或許是它曾經與夥伴們瘋耍的地方,它在找尋對剛剛過去的那些記憶嗎?搬遷新居後不知道主人是否還會容納它,在新房子裡會不會住的習慣?但懶散遊蕩的悠閒日子卻不會再有了。
青灰色石板街向著江岸的方向蜿蜒曲折,下一個轉角處不知道會看到什麼樣的景致,或是遇到什麼樣的一個人。
屋簷下,一位老人坐在竹凳上,在專注縫補一件衣服,對往來穿梭的人們並不抬頭去看,老人與身後的老屋構成了一幅安寧恬淡的畫面。要搬走了,心裡的那份不舍總還是有的。
哪怕明天就要搬遷,可日子卻每天都還要繼續的,誰能離開柴米油鹽的這些個瑣事呢?買米買菜、工作學習,忙忙碌碌的這便是生活。
一間小旅館開在街巷的深處,想來生意也不會好的。而今關了門等著拆遷,一樓的門市或許會獲得不錯的補償吧?可多年的生意沒得做了,要重新討新的生計總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這麼窄的胡同裡也是擺得下麻將和酒桌的,老房子的陰影下涼爽了許多,於是,牌便打得正嗨、酒也喝得正酣,將一切的煩惱全都拋在了身後。管他什麼補償款、安置、搬家啊的煩心事,管它呢,老子先開心了再說。
一個“棒棒”由後街走來,急匆匆的。街上的棒棒大都是很大的年紀了,現在的年輕人是不屑掙這份辛苦錢的。憑藉著一把子力氣養家糊口值得每個人去尊重,可看著他的背影,腦頂稀疏的頭髮、佝僂的身軀、蹣跚的步伐,卻讓我有一陣陣的心酸。
有一些房子已經拆完了。原來的主人要麼是個爽快的性格,要麼就是沒有精力去耗,早早簽了協議搬家,落得個心境神怡吧。
二樓的一扇木窗打開著,午後耀眼陽光讓屋內光線更顯得暗淡,黑洞洞的視窗若隱若現的飄出電視的聲音,那細微的聲音將整條街映襯的更顯安靜,仿佛連聲音都被午後這炙熱的陽光蒸騰貽盡。
好大的燒餅,攤子邊上沒人看著,這個時段生意又不好,估計老闆偷懶去那邊看打牌了吧?這個攤子不知道擺了好多年,賣的盡是熟面孔吧?街坊們早就習慣了這個味道,換一個手藝,還吃不吃得習慣呢?
不覺間已走到了十八梯的盡頭,依依不捨的回望。我喜歡這,留戀這裡濃濃的生活的味道,一切的破爛不堪在我眼裡都是一種自然柔順的醇美。我期望它一直不變,就這樣原滋原味的保持下去,可這對住在這裡的人並不公平。
前幾年去成都的寬窄巷子,看著煥然一新的仿古街道讓人產生一種乖乖的感覺。在巷子裡買到一本書,是一位攝影愛好者拍攝的老巷子的照片,以及拆遷過程中的好多故事。我如獲至寶,對照書裡的片子一棟棟的看著新房子想像著它原來的樣子,滿心的遺憾。 房子是老巷子的根,房子拆了,人散了,屬於這兒的那個時代就結束了。
街口處一個男人默默地站在那打望,住在這裡的人此刻一定是心情複雜的,既有期盼又有不舍,興奮之中隱匿著落寞,那些個酸甜苦辣五味雜陳只有他們自己能夠體會。 我期望重慶也有那樣的一個人,能多花些心思來這裡看看,拍拍照片,聊聊家常。把這的景致記錄下來,把這的故事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