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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張悅然,花了10年時間,寫下一個父輩的悲劇

“文革”時期,一根兩寸半的鐵釘,如何造就了兩個家族截然不同的命運?

作家張悅然在自己最新的長篇小說《繭》裡,探索了一個父輩的故事,沿著上一代人的足跡,一點點抽絲剝繭,走向秘密的核心。

張悅然,作家。著有短篇小說集《葵花走失在1890》,長篇小說《櫻桃之遠》、《水仙已乘鯉魚去》等作品。2008年創辦了文學主題書《鯉》系列,2012年起任教于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

以下為採訪原文

一條:Q 張悅然:A

Q:你的新書《繭》講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A:這本《繭》應該是我的第四個長篇小說,但是這個長篇小說跟我的上一本書隔的時間特別久,大概有10年的創作時間。

那這個長篇呢,最初是來源於我從我父親那裡聽來的一個故事:我父親童年的時候,也就是“文革”期間,他目睹了他所居住的那個醫院的大院裡面,隔壁樓的一個醫生在被批鬥中,腦袋裡被人鍥了一根釘子,這個人漸漸變成一個植物人。然後就一直躺在他所工作的醫院裡,躺了很多年……

死人塔 故事發生地原型

Q:為什麼會對一個關於父輩的故事感興趣?

A:那個時候父親也是一個文學青年,特別熱愛寫作,他就把這個故事寫成了一個小說,寄給了上海的一家雜誌社。後來對方回復,說這個小說的調子太灰了,“恐怕我們還是沒辦法用”。父親畢業以後就留在大學裡教書,成了中文系的老師。

如果不是因為我寫作的話,可能他都不會講起這件事情。我覺得有一種冥冥之中的含義——這個故事並沒有結束。我所關心的是那個大院裡面生活的人,他們現在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他們的後代會不會成為朋友?他們會不會相愛?我感興趣的是,我們被這樣的歷史如何影響著。

當事人真實的檔案資料

Q:怎樣開始寫這個小說的?

A:我回到當年那個事情發生的醫院,採訪了一些人,找到了關於那個植物人的一份檔案。這個檔案很簡單,只是說明了他是哪一年出生,哪一年被分配到醫院裡來的,哪一年變成了植物人,以及,哪年去世的。

我覺得這份資料對我來說很重要,但是我自己會覺得,虛構真的是需要很多東西從作者的心裡生長出來的。所以我後來主動停止了採訪,希望不要被現實所干擾到。

Q:書名為什麼叫《繭》?

A:小說中有一段,只有一段,我有提到過“繭”,在那種北方的城市,冬天每個早晨都有很多的霧,當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走在那個霧裡的時候,兩個人其實是一種隔絕的狀態。

我覺得《繭》更像我們現代的人,我們可能都被很多東西包裹著、纏繞著,以至於我們的每一顆心靈到達另外一個心靈的距離,是那麼的遙遠,我覺得那是一種孤獨和封閉的狀態。

童年張悅然與母親合影

Q:故事發生在你的家鄉濟南,有沒有勾起一些你過往的回憶?

A:一開始的時候,我覺得這個故事離我特別遠,但是後來我就感覺到,就是我的很多記憶會被召喚。然後它們就像那種撲騰著翅膀的鴿子一樣,飛進這個小說裡面。這個小說裡面的細節,和我的童年記憶有很多的關係。

我經常會想到90年代初,那時候中國的經濟開始發展,在我住的大學校園裡面,很多的知識份子下海等等,我們正好從少年進入青春期,在特別敏感的時期,對應著這個世界發生的巨大變化。

Q:有沒有回到小時候居住的地方看看?

A:有。那些賣報紙的人,還在原來的地方賣報紙;擺水果攤的人,也還在原來的地方,只不過他們都從年輕人變成了中年人。我當時的第一個感覺是很恐怖——他們原來還在這裡,隨後我就想,他們當然還在這裡,只不過是我離開了。

我覺得童年的世界並不是一個已經完結的了、閉合了的世界,它好像是一個一直在跟著我們不斷前行的世界。

張悅然書房

Q:現在回頭看新概念作家這一批人,你會怎麼評價當時的“青春文學”?

A:在他們最早的作品裡面,你能感覺到,好像是一個緊緊握著拳頭的人;但是現在就會覺得,他們已經變得柔和很多。

現在好像比較流行治癒、暖心,比較雞湯和勵志的東西,我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一代,是不是真的需要這樣的精神營養?但是我總會覺得青春應該就是一種對抗,它不應該是一種微風拂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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