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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茅草亭,竟是中國幾十年來最偉大的建築

用竹子和茅草搭建的這個小亭子,為什麼會被稱作“全中國沒有第二個能超得過的偉大建築”?中國美術學院建築藝術學院院長、普里茲克建築獎得主王澍,竟然給予了這個建築極高的評價。

我是王澍。最早我是在我們東南大學建築系的資料室裡,《建築師》雜誌上看到何陋軒的照片。當時非常驚訝,它是一種特別中國的感覺,擊打著我!當時中國整個建築業,還停留在“革命現實主義”、“革命歷史主義”的階段,像這樣的建築不可能出現的。我記住了這個名字,同濟大學的馮紀忠教授。

他是用竹子的結構,茅草屋頂,像是中國山水畫裡在水邊隱居的一個亭子,特別像元朝倪瓚的畫的感覺。我這個人有一個習慣,特別打動我的東西,不是直接奔過去看。我經常會與它保持距離,長期地輾轉反側之後才看。像何陋軒,我1981年看到它的圖片,真正現場看它,是15年之後才去的。在這15年裡面,我經歷了狂熱地學習西方現代建築、再批判中國當代建築、再重新思考中國傳統建築的過程。1996年,我終於下定決心,到現場去看。我認為,改革開放之後老一代建築師裡面,他是最出色的。我仍然可以斷定,在中國沒有第二個可以超過何陋軒的建築,既讓你感到震撼,又讓你有種悲哀的感覺。

馮先生其實不只做了何陋軒,他是做了方塔園整個園林規劃設計。在這個領域,全中國迄今為止,我也沒有見過超過方塔園的作品。帶有一種隱隱的中國傳統的氣息,但整個手法又很受現代建築的影響,最後兩者合到一起,是一個想像中的境界,非常簡潔樸素。

傳統的建築,都有很多柱子。現在技術突破了,柱子都可以拿掉了,形成大的空間。那麼大的空間如何與傳統結合,這是他在研究的。他用很細的竹子撐起了一個看上去很重的屋頂,舉重若輕的感覺非常奇妙,而且是一個很現代的桁架式結構。

何陋軒的空間裡,也是有高有低的。高度朝下走,一直引著你的眼睛,前面有一個小小的水塘。其實這個水潭非常小,就像一碗水一樣那麼小,但是這個屋頂壓下來之後,你看不到它的邊界,覺得好像挺大的。如果馮先生做一個20萬平方米的建築,很多建築師很高興,因為可以直接抄。但是如果做一個200平方米的何陋軒,你是沒法直接抄的,中間要有轉換,而這個轉換很少有人想。結構、材料、環境、空間等等,做一個建築,無論是200平方米,還是20萬平方米,所要解決的基本問題,馮先生都已經一一作答。

何陋軒是一個文人的主題,用的是最簡陋的材質,竹子茅草等等,實際上就是一種精神和倫理觀念的宣示。面對這個世界,我要保持精神的自由,那可能就要付出代價,生活變得簡陋。但是簡陋的材料,恰恰宣示了我品格的高潔。竹子應該怎麼做,技藝的問題,馮先生都用了很多的腦筋。

所有竹子的節點的地方,他都用油漆做了一個描繪,感覺像是鋼結構。這也是非常有趣的手法。

就像昆曲,講究的是每一個身段動作都是清楚的,絕不出現含含糊糊。在馮先生的作品中你可以看到,每一個交接點都是清楚的,絕對沒有含糊。這就是大師!

它有一個鞋,我稱之為給竹子“穿鞋”。竹子怕水,但你要是把它保護得很好,它是非常耐久的。它其實是一個現代建築,不是傳統建築,意義就在於此。沒有說一定要用鋼鐵才是現代建築。現代建築是一種空間的精神!

馮紀忠先生,其實是中國建築裡的先驅者。中國建築師留美回來的,主要就是把西洋古典的那一套,蓋了一個中國式的大屋頂。馮先生就不一樣,他是在維也納學習的。帶有空靈感覺的現代建築語言,是在維也納誕生的。維也納有個很著名的建築師,叫做阿道夫·盧斯,他有一句名言:“裝飾就是罪惡的。”所以他們早期的探索,都是非常乾淨的語言,帶有傳統的優雅的氣質。馮先生回國之後,很重要地提出了“空間”的教學。建築的核心是空間,不是裝飾,不是樣式,是空間。他想要琢磨的,是怎麼樣把現代建築的先鋒精神和中國傳統藝術的獨立人格,兩者結合到一起。這個結合是很偉大的,相當於是創造了一個新語言。

中國傳統建築也是以空間為主題的。我們幾乎可以下一個結論,中國傳統建築,天然的就是現代建築。但是我們認為它是“傳統”,拋棄了它,完了我們變成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門童,懵懵懂懂地去模仿抄襲西方的現代建築。這是非常愚蠢,無法描述的過程。我想,有一天,馮先生微笑地想通了這一點,他就非常輕鬆地做出了這個新的作品。高水準的文化的存在,其實是很脆弱的。清朝的文壇領袖袁枚,在南京做了一個隨園。當年是獨此一家的私人園林,文人墨客紛紛登門拜訪。他和兒子說過大概這樣一句話:“有一天我去世,你們能守住這個院子30年,我就心滿意足了。30年之後,哪怕變成吃飯的飯館,山村野老們聚會的場所,那是一定會發生的,我也不在意。”我去何陋軒的時候也是一樣,都是退休老人在喝茶嗑瓜子,非常嘈雜。我覺得還蠻中國的。中國社會的變遷,起起伏伏,就是如此嘛。

何陋軒地址:上海市松江區中山東路235號

方塔園電話:021-578385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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