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至,又逢賞菊之期,不禁想到一位沽上藝菊名家。
徐菊圃,清乾嘉時人,其菊事曾載錄津門文人張克家一首詠菊詞小序中:“菊有徐家紫一種,即姚黃魏紫之例,相傳吾鄉前輩徐菊圃先生以藥變之,遂成斯名,今可稱為總統花矣。”“徐家紫”之所以得“總統花”之別名,因其時擔任民國大總統的是徐世昌。
徐菊圃之行身事蹟,以華鼎元《津門征獻詩》所錄最詳。通過該書,可知此公名通複,字體誠,菊圃乃為其號。雖於乾隆五十一年(1786)考中舉人,但此後便無意仕進,而樂為公益之事,曾獨力捐修學宮,創立恤嫠、恤孤各會,所撰詩文結為《菊圃詩草》《醵秋書屋文》。
徐氏逝世後,其子聲仲曾倩津門聞人沈兆沄為《醵秋書屋文》作序。沈氏因昔年曾得沾其溉,故悉知其人,乃於序中鄭重記下這位前輩對藝菊的由衷之愛:“菊圃先生……性嗜菊,為文之暇,藝菊盈畝,手自灌溉,無種不備。”還特別言及:“餘嘗冒雨而賞焉。”
華鼎元在《津門征獻詩》中亦提及:“菊圃舍人……愛菊,所植不下數百種。每值花開時,折柬招友,飲宴於其間,無不盡歡而散。”此外,還專為徐氏賦詩一首:“半畝黃花鋪地勻,每逢佳節宴嘉賓。迷離菊圃今何在,更願來生作主人。”其末句,意出徐氏本人《六十自壽》:“深恨此生未修到梅花地位,但求轉世仍號為菊圃主人。”
若言對徐氏尊崇最力者,似當數《津門詩鈔》編撰者梅成棟,他曾以一首《菊圃主人種菊歌》來紀念其人:“菊圃主人號菊聖,愛菊真以菊為命。雪裡培根春日分,四時顛倒通花性。忽聞異種產杭州,翩然一笑東南遊。寸芽抱持四千里,護若愛子置胸頭。六月隆隆日如火,手把鴉鏟立花左。深鋤淺築古苔盆,背炙肩燔四體裸。夜半怪雲海上來,驚風驟雨聲豗豗。赤腳冒雨夢中起,淋漓運菊上石台。百十三種誰賓主,收拾寒英注寒譜。陰晴風雨未能閑,久亦相安忘其苦。木樨香殘天氣涼,主人盼菊到重陽。蒼紅豔紫遞開放,配令五色羅書堂。枝枝疏影弄橫斜,主人四面圍寒花。位置霜姿作清供,竹幾紙帳生煙霞。菊高八尺朵如鬥,萬花俯首看花叟。相顧怡然淡不言,古味相償一杯酒。年年我為看花行,主人倒屐歡顏生。請吟瘦句酬花意,謂我同多菊性情。我愧無從下筆處,胡為君逐陶潛去。從此東籬花事荒,冷煙化作飛飛絮。昨聞返葬杭州墓,此是君曾抱菊路。魂來自有菊花知,菊解含悲泣秋露。人生癖好每不同,心事學問寓其中。林逋梅花周子蓮,主人千古並高風。”
梅氏這首《菊圃主人種菊歌》對徐氏藝菊傾心傾力之刻畫,可謂活靈活現。作者引愛菊的陶淵明為其同調,並謂徐與愛梅的林逋、愛蓮的周敦頤可並譽於千古,此贊實發自內心。只是詩言徐逝後“返葬杭州”,未知該地是否為此位嗜菊者之祖籍。
(本文發表於2016年10月17日今晚報副刊·津沽,作者:繆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