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樂安東 李暘
生活在這裡多年,眼看著景頗寨子發生的點點變化,這片秘境對於樂安東而言,已非神秘之域,而是他和妻子李暘以及景頗族人一起努力想要保護的世外桃源。的確,因為整體的開放,資訊的通暢,德宏已不是一塊神秘之地,但,她的原始生態、純淨自然、多彩民族、濃郁民風、獨特傳承,依然如蒙著面紗,欲看透還神秘。這是她的美麗、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咖啡與油鹽 德宏山水間尋到故鄉
我在還沒來中國之前就知道了雲南德宏。
我總喜歡挑戰自己做一些另類的事情,1989年在荷蘭萊頓大學,我選擇讀漢語專業,當時學漢語的西方人還很少,印象裡這個古老又神秘的國度,只能從歷史書裡讀到,沒人真正瞭解她,我異常渴望去探險一番。學了一年多,我發現一個更“另類”的專業:藏緬語系的比較語言學裡的景頗族載瓦語,這是中國多半的景頗族所講的語言。雖然我還一點也不瞭解景頗族,但德宏州特殊的地理和社會條件聽著很誘人:在滇緬邊境,亞熱帶,多民族混居,還沒有遊客搗亂!我就這樣決定去德宏做我的學術研究,不想這一研究一做就做了十幾年,更想不到我會安家在這裡。
1991年,27歲的我,終於在暑假裡第一次踏上了中國的土地。我那時覺得在中國坐火車旅行非常新鮮,周圍全是中國人,我在煙味、泡面和腳臭的混合味道裡和大家熱情地聊天,漫長的旅途也變得有趣起來。
那時候沒有手機和網路,到了德宏,我舉著一張寶貴的地圖到處問路,賓館服務員和班車司機都熱情地幫助我。記得我第一次走進一個講載瓦語的景頗寨子,還被突然出現的一群大水牛給嚇跑了,當時我還不知道這種體型龐大的動物其實溫柔害羞,現在想想它們當時應該是被我這個生人給嚇壞了呢。最後,我遇到一位正好有休息日的赤腳醫生,我倆騎上自行車,邊聊邊騎了幾小時,終於到了他熟悉的一個村莊:雷弄。從此這裡便成了我瞭解德宏、瞭解景頗族的一個據點,也是我感情最深的寨子之一。在雷弄山的半山腰上,往西、南、北三面望去,都是緬甸的山。90年代,村裡一座磚房都還沒有,人們住在竹樓裡。這種竹樓隔熱,透氣又通煙,從竹編牆的小縫能看到外面誰來了,不用很大聲,屋裡屋外的人也可以說說笑笑,問問有什麼事,吃飯了沒。全村只有幾台黑白電視,鄰居們喜歡湊在一起看,其實也不怎麼看,主要是聊大天,經常停電也覺得無所謂。
熱情的鄉親每天都接納我的蹭飯,傳統景頗菜深得我心,種類豐富的野菜生拌、舂、煎、剁細後包在葉子裡燜燒、竹筒裡烤,放許多山薑、小番茄、發酵的豆豉、還有許多許多辣椒,吃起來極其開胃,還經常能吃到鳳梨、芒果、木瓜、菠蘿蜜,有的很香甜,有的酸得牙齒都要掉光,不過都沒關係,蘸上鹽巴和辣椒,都能吃得很開心。我當時沒見過中國鄉村是什麼樣,驚訝於用牛糞種出的蔬菜竟長得這麼好,吃飯的碗筷衝衝就行,以水為淨,沒有冰箱,肉就那麼掛很久才吃,也沒人拉肚子,這大山裡的一切都是自然乾淨的。
目瑙縱歌是景頗族一年一度最盛大的節日,周圍許多寨子的人都會穿著五光十色的盛裝趕來參加,夜裡還在篝火旁盡情跳舞、唱歌、喝酒。1995年我第一次參加目瑙縱歌,那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次狂歡,兩天一夜,縱酒歡歌。最後,又困又累的我們擠滿了幾輛拖拉機一起回雷弄,下了車,腿已經沒法正常走路,我只能用跳舞的步法繼續跳回家去。
2007年,我在北京認識了我的妻子李暘,她第一次來就被這裡獨特的文化和自然吸引,之後我們決定將家安在這裡。我未曾想最初只是對中國和中文的好奇心竟把我引向德宏這片神秘的疆域,如今,面對著層巒的綠色山脈和百轉曲折的龍江,在我和李暘親手蓋起的榕樹根之家裡,我們和幾百個聰明、能幹又可愛的景頗孩子,繼續探索著這片神秘疆域,如同我第一次見到它時一樣。
樂安東,荷蘭人,畫家、音樂家、語言學家。因研究景頗族載瓦語自1991年起深入德宏景頗村寨,長期生活並開展語言文化研究。他是第一個全面、系統、詳細記錄和描述載瓦語的學者,著有《載瓦語語法及詞典》一書。2009年同妻子李暘成立榕樹根公益專案,之後定居德宏。利用帶有景頗文化特色的木偶戲、攝影、自然創作等豐富的活動課形式,長期開展語言和藝術教育,説明景頗孩子瞭解自己的民族,認知自我,樹立自信,快樂成長。
屬於橫斷山脈的高黎貢山有著“世界基因庫”之稱,豐沛的雨水和適宜的溫度使得這裡成為野生鳥類的棲息地,也成為鳥類生態攝影的最佳地點之一
F5.6,1/2500秒,ISO25600
戶撒芒旦寨子的石板路上,一位奶奶擔著綠色草垛往家回
F1.8,1/8197秒,ISO100
瑞麗江蘆葦蕩漾,江水清澈,不乏這樣美味的河鮮
F4,1/60秒,ISO1600
亞熱帶雨林氣候的德宏,常年溫度保持在25度左右,雨水豐沛。這片青山綠水滋養著大自然的種種生靈,光是野生鳥類就多達300多種,它們或棲於枝頭,或翱翔天際,和德宏綿延的山脈以及綠色河流融於一起,構成一幅浸潤的畫卷
F2,1/125秒,ISO1000
via Fotom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