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意外,《你的名字。》引爆中國。
而在此之前,導演新海誠,已成為繼日本動畫大師宮崎駿之後,第二位票房過百億的動畫導演。
大師好萌
上周,表妹接受光線傳媒邀請,去北京見了他本人,激動到打顫。(50%的原因是凜冽寒風)
採訪在酒店的小房間進行,表妹還沒有開錄音筆之前,整個屋子就安靜到不行,沒有一個人說話。
相信你們已經從這張照片中感受到了緊張氣氛
表妹坐在一邊,新海誠坐在對面,旁邊是三位翻譯,面前鋪著紙張和筆,他們完全是衝鋒的姿態,等著表妹拋出第一個問題。
按理說我也是採訪過範冰冰的可人兒啊,但看到這樣類似開堂會審一般的架勢,還是有點被嚇到了。
愣了兩秒鐘,蹦出一句英文:
I am nervous . So many people .
之前像冰塊一樣的氣氛哢嚓咧開,大家都笑了。
新海誠笑得很拘謹,還是端正坐,沒有過多肢體語言,像小學生,把手平放到膝蓋上。
這位出生於1973年的導演,已經43歲,看起來像23。
北京很冷,他穿得很少,裡面一件襯衣,外面一件大衣,還是敞開的。表妹才18歲,則是羽絨服加上圍巾毛靴。
你看,這就是年輕人與年輕人之間的區別。
他的愛情
我們聊的第一個話題就有關愛情。(知道你們想聽,微笑臉)
在《你的名字。》媒體點映場當天的導演見面會上,一位年輕的女粉絲向新海誠提問。她講了大概三分鐘,全是日語,表妹一句沒聽懂。
說是提問,不如說是秀恩愛。
翻譯大哥後來解釋:這位女粉絲和她的男朋友就是因為新海誠認識的。
有一次,她看到那位男孩子手上拿著一本新海誠小說,兩個人就此聊上,然後,就在一起了。
不過,這樣的故事情節,在新海誠的電影中,只會出現前半段 。
新海誠的完整套路總是,男女主角因為某種共同點而相遇,卻始終無法在一起。
《言葉之庭》中老師和學生,因為彼此的社會身份,不能靠近。
《秒速五釐米》中是遙遠的物理距離,青梅竹馬的兩個人被迫分開。
《雲之彼端,約定的地方》中 ,女主角先是因為長久陷入睡眠,無法向男主角表明心跡,等到終於醒來,卻又失去了記憶。
表妹當年看完這些電影,哭得妝都花掉,一邊感懷我那逝去的青春,一邊想,這位導演感情路上是受了多大的苦啊。
那個,提到感情,新海誠導演笑了:
我大學的時候,憧憬過直子那樣的女性,為了和她們搞好關係,也做了各種各樣的努力,當然,那個,結果並不是很理想。
P.S. 直子,是村上春樹小說《挪威的森林》中的一個女性角色。和新海誠電影中的女性角色類似,帶著一些憂鬱、神秘的氣質,當然啦 ,也很美麗。
現場所有人都笑了。
不過,新海誠並不認為,他的作品只關乎愛情,用他自己的話來講,“更重要的是一種青春期情緒的起伏”。
如果說,宮崎駿創造了一個大空間,人們是去冒險、打仗、拯救世界,在其中釋放心中的欲望,衝鋒向前。
從左至右依次為《千與千尋》《幽靈公主》《天空之城》
那新海誠的動畫世界,更像一個心靈休憩的港灣。
對於成年人來講,哭泣、寂寞、傷感、痛苦、乃至悲傷,都是失態的,是不體面的。因為它們對於抵抗現實生活,沒有用。
這些脆弱性,在高度秩序化的現代社會,是被嫌棄的。
但在新海誠的電影中,它們卻以主角的姿態出現。
列車最終在荒蕪的荒野上停留了2小時
僅僅的一分鐘也讓人感覺十分漫長
時間就仿佛懷著惡意一般
我只好咬緊牙關,強忍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默默等待著
有一位30歲的日本粉絲說:
在新海誠的電影中,我感到自己被拯救了。
拋開現實紛擾,和主人公一起咀嚼悲傷,回到還沒有進入社會的青春期。這是種逃避,也是反抗——全身心投入的悲傷,反而讓人感到安全。
這種純真,恰如嬰孩般無辜的眼神。
巧的是,據新海誠透露,他自己上網搜索自己名字,新海誠,緊跟在後面的第一個詞就是童貞。
可能在日本社會,大家也覺得我蠻純真的(純貞)。
他還讓翻譯特別強調,貞操的貞。
揶揄自己之後,他又很坦誠:
我覺得,一個人如果是真的很純真的話,他反而是做不出來純真的作品。一個人如果很純真,他反而會展現出對一些,髒的、腐朽的東西的嚮往。
正是因為純真的東西正逐漸從我心中消失,所以我才想通過作品把它們挽留住。
從這個角度來講,如果大家都覺得我的作品看起來特別純真,說明我比所有人更加的污穢。
好吧,第一次聽導演說自己污穢哈哈哈。
擦了一下口水後,表妹繼續下一個話題。
他的技術
在中國,我們把新海誠稱為壁紙狂魔。因為他電影隨便一張截圖,都可以用來當電腦桌面。
@luka: 又可以換桌面了。
為了更加生動表達“壁紙狂魔”這個詞,表妹還用上了英語加肢體語言。(大概是下圖這樣)
“They say you are a monster ”
這次他笑的更大聲。
動畫是一種有時間性的藝術,在動畫中,一個鏡頭,一卡是四秒的長度。當初在製作這些鏡頭時,覺得這個鏡頭能夠撐上四秒鐘,就夠了。
但是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把每張畫面截圖下來保存,四秒的價值被進一步擴大了,我感到很開心。
而支撐這些讓粉絲狂贊畫面的,是新海誠的獨特的作畫方式。
作畫之前,他都會到現實生活中取景拍照,按照實景去繪圖。
製作《你的名字。》時,工作人員將已經完工的畫面交到他手中。
看上去已經是高清畫面了,哪裡想到新海誠大筆一揮,開始用光影模糊。
他要的不是清晰度,是真實感。
新海誠出生在日本長野縣小海町,從小就身處秀麗的自然風光中。觀眾驚呼的美景,對他而言那就是日常。
他用電腦CG渲染繪圖,在以手繪為主導的日本動漫行業中,獨樹一幟。製造出來的風景既有現實的觸感,又有夢幻的浪漫。
有日本業內人士就說:新海誠之後,日本動畫才全面開啟CG時代。
這門高深的技術,對新海誠而言,沒有任何負擔。
這一切的開端,是新海誠四五年級在電腦上繪製的圖片。
因為從小家境還可以,他很早就擁有了電腦。
表妹調侃他:網上很多人說你爸爸是百年建築公司的社長,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富二代。
他聽了之後連忙澄清:
沒有網上吹得那麼厲害啦,但我家裡確實是建設公司。沒有到巨富那種程度,只能說還可以。
這次父親在公司官網上表態支持,呼籲員工去看自家兒子的作品,導演還和老人家吵了一架。
那個,您能把那個撤下來嗎 ?我做電影和您公司的行業內容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因為新海誠想在自己的土壤,孕育自己的果實。
他的成功
毫無疑問,《你的名字。》是他職業生涯至今最成功的作品。
英國《帝國雜誌》甚至為其打出5分滿分,並寫到:
在未來幾年內,如果這個瘋狂的世界還有點公平正義可言的話,新海誠將會與宮崎駿一樣,成為一種日本動畫的文化符號。
日本動畫導演那麼多,為什麼是新海誠?
他幸運嗎?非常幸運。
在動漫大國日本,宮崎駿日益衰老,無數次嚷嚷著要退休;他最具接班人潛質的近藤喜文積勞成疾,英年早逝;今敏也去世了;庵野秀明在炒冷飯。
整個行業處於青黃不接的狀態。
而新海誠動畫作品中出現的年輕男女,正是現實生活中的主流消費人群。
東寶映畫看中這一點,賣力捧他。
新海誠的動畫之路順利嗎?和其他前輩相比,順利。
1996年從大學畢業之後進入遊戲公司Falcom上班,非科班出生,靠著製作遊戲的經驗開始製作動畫。
製作第二部作品《星之聲》時,便有公司願意以資助的形式,“與他合作”。
宮崎駿43歲才憑藉《風之穀》獲得1984年日本動畫大獎,星雲獎,打響名聲。
新海誠首部電影長片《雲之彼端,約定的地方》便壓過宮崎駿《哈爾的移動城堡》,獲得第59回每日電影獎動畫電影獎。
那年他31歲。
技術、粉絲、他都不缺,打開更大知名度唯一的缺憾,是如何把故事講的更好。
不會講故事是新海誠電影最被人詬病的地方。
新海誠你能不能別再劇情不夠風景來湊?觀眾們都是聖鬥士,同樣的招式反復用會被KO的!
風景太多,劇情都不夠用了。
沒關係,這一次,曾經霸佔日本動畫市場的吉蔔力工作室幫他修飾。
田中將賀幫助他讓人物角色更加討人喜歡。
三葉的髮型變化,以及穿沒穿胸罩這樣的細節,都是田中的建議。
安藤雅司則按照優秀商業片的標準,去幫助他平衡鏡頭時長和節奏。
新海誠這樣描述兩個人的交流現場:
安藤雅司:您看,這裡鏡頭太多,砍個50卡行不行。
新海誠:哎呀,不行啊,要不砍個20卡吧。
在電影成片中看到的起承轉合、流暢至極的故事,就是他們“長期商量”的結果。
換句話說,《你的名字。》是借了日本主流動畫的推力往前邁步。
可這一切,如果沒有新海誠15年前的選擇,都不會出現。
他並非學院派,大學學的是文學,製作動畫是對現實生活複雜人際關係的逃離。分鏡頭、腳本、編劇、美術,全都是自己一個人完成。
《她與她的貓》中的聲優都是他自己
當時還沒有辭職,半夜12點才下班趕末班車回家,深夜1點從武藏浦和出站,到家還要再騎上10分鐘的自行車。
作畫到淩晨三點,睡3個小時之後起床,繼續去公司。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五年。
他苦悶過,作品《星之聲》的片尾,就是當時的心境。
我就在這裡
新海誠就在這裡做了五年的動畫,你們能看到“我”嗎?
新海誠也經歷過痛苦的轉型。
剛從個人轉向商業化的過程中,團隊協作、進度安排,他都極其不適應,甚至希望雷劈了那家公司,這樣就不用去上班了。
努力提升講故事能力的路上,模仿宮崎駿做出《追逐繁星的孩子》,被罵抄襲。
表妹盯著他的眼睛問:
既然做動畫這麼辛苦,作業時間長,你有沒有特別崩潰不想幹的時候?
他愣了一下,和翻譯再次確認了問題之後回答:
難受是有的,但撒手不幹這樣的想法,是從來沒有過的。
新海誠告訴表妹,他最喜歡《你的名字。》中的這個畫面。
男女主角都在望著遠方。
這一次,是他盯著表妹的眼睛:人在遠望的時候,肯定是在追求些什麼,肯定是在憧憬著什麼。
表妹覺得,新海誠也是在說自己。
要永遠懷抱希望,擁有憧憬——不放棄。
《你的名字。》107分鐘的故事草稿鏡頭,全部由他一人完成。
不就是個好故事嘛?給你們。
2001年,新海誠覺得自己站在了人生路口,是辭職選擇動畫作為畢生的事業,還是放棄自己所愛繼續工作?
那次選擇是“一次人生的賭博”。
2016年,歷時兩年半,每天工作15個小時,他帶著《你的名字。》在主流市場上出道。
這一次,“我賭上了自己的全部”。
我是意猶未盡分割線
40分鐘的採訪結束了,新海誠明顯有意猶未盡的感覺,不想表妹離開。(這句純屬表妹主觀臆斷)
媒體點映場他說,北京真是冷啊。為了讓他感受到溫暖,表妹送了一個暖手。看到熊本熊的那一刻,新海誠眼睛都亮了。一邊大笑,一邊不停鞠躬道謝。
之後,導演上前一步,此刻,我們的距離只有5釐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鼻子上的雀斑,眼鏡後的長睫毛。純素顏,皮膚好嫩。
他輕輕地,用英語說了一句:我希望能有機會再見到你。
表妹當時心裡已經炸了,表面還強撐著雲淡風輕:可以可以,等你到廣州,毒舌請吃牛肉火鍋。
然後,我們就握了兩次手!他的手很軟,很暖!
用雲舅風格來描述,那就是:我冰冷的手在他溫暖的手裡,就像觀眾的心在他溫暖的故事裡融化一樣。
如果只能用一個標籤來形容新海誠,那就是,暖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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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看完《你的名字。》哭成狗,想要補課他之前作品的朋友們,高清資源在嗶哩嗶哩(也就是Sir經常說的B站)。
編輯助理:漢尼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