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源於一個夢。”
點翠世家的唯一傳人左書僑,
在回溯自己學藝的過程時這樣說道。
“小時候在馬家堡爺爺家,
見到唱戲的情景,
一位女伶,身穿紅戲袍,
頭戴榮鳳冠,翩翩而來。”
“仿佛遊園驚夢一般,
我被深深地吸引了。”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有夢的人多,
實現夢的人少。
但左書僑追夢,
一追就是一場流年。
點翠,
這一項漢代便有的工藝,
曾是宮廷富豪們頭上最耀眼的首飾,
在清代發展到了頂峰,
如今卻漸漸銷聲匿跡,
只出現在一些清宮戲當中。
翠,指的並非翡翠,
而是翠鳥上的翠羽。
經過花絲鑲嵌製成的胎底,
貼上翠羽之後,
便能永不褪色,
光輝奪目。
點翠對於翠鳥羽毛,
有著非常嚴格的要求。
一隻翠鳥上能使用的羽毛,
只有二十八根。
它是生物之靈與器物之美的完美結合,
是我國古代匠人心血的結晶。
左書僑作為點翠世家的傳人,
對於傳統有著異乎尋常的執念。
“點翠不單單是一件飾品,
更是對美好生活的充實,
是傳統文化的體現。”
夢回鶯囀,
亂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花絲鑲嵌是點翠的胎,
點翠是依附在花絲鑲嵌的魂。
沒有完美的胎底,
就不會有驚豔動魄的點翠。
為了能夠做出完美的點翠,
左書僑決定師從李昌義大師學習花絲鑲嵌。
李昌義是重慶唯一的銀飾工藝美術大師,
他的絕活便是花絲鑲嵌。
他曾經的一件巔峰作品,
圓明園“金玉大水法”,
被國內富商以2.4億元的天價收藏。
但一開始,
左書僑沒有被大師所看好。
“採金為絲,
妙手編結,
嵌玉綴翠,
是為一絕。”
花絲鑲嵌,是“燕京八絕”之首,
也是國家的非遺物質文化財產之一。
花絲鑲嵌原是宮廷手藝,
包括了“掐、填、堆、壘、織、
編、攢、焊”八種技法,
工藝極為繁瑣,製作極耗心神。
在花絲工藝中,
有一個“三年零一截”的說法,
意思是培養一個熟練的花絲技工,
大約需要三年時間,
而那“一截”,
則是指學徒自身的素質和特點。
由此可見,學習花絲鑲嵌,不僅需要超凡的毅力和耐心,還要有一定的悟性。要在這一門手藝中獲得非凡的造詣,非投入一生的精力不可。現在的年輕人大多靜不下心來,很容易半途而廢,就連當年與大師一同從事花絲鑲嵌的匠人們都紛紛轉向了機器設備,大師又如何能指望這一個毛頭小子來傳承這一純手工的絕活?
但左書僑卻堅持下來了
“最初的半年,幾斤的廢銀料成堆的扔掉,點翠的時候沒有做好,泡水重來,珍貴的羽毛泡水之後不能再用必須扔掉。那一年沒有一件成功的作品。”
“苦心孤詣幾年後,
這才悟出了一點門道。”
通過不斷的學習和摸索,
左書僑終於在點翠上有了一定的突破,
也獲得了大師的認可,
成為了他的關門弟子。
嫋晴絲吹來閒庭院,
搖漾春如線。
停半晌,整花鈿。
這是左書僑的第一個作品,
一朵立體的點翠牡丹。
左書僑獨創了一項工藝,
那就是把以前點翠首飾上,
脫落的翠鳥羽毛收集起來,
重新再點到其他的首飾上面。
這個鳳鈿,
是左書僑和工作室的十多名成員一起,
加班加點做了六個多月才完成的,
中間經歷了無數次的返工重做。
對左書僑而言,
作品最後出來的品質,
才是最重要的。
為了得到完美的作品,
他不惜成本,
不計代價,
在他的字典裡,
沒有“將就”這兩個字。
為了能夠最大程度上體現鳳鈿的美
左書僑費盡周折
購入一件保存完美的清代女式袍服
在他的化妝打造下
一幅富麗堂皇的清宮美人圖
便呈現在了觀眾眼前
摸揣菱花,
偷人半面,
迆逗的彩雲偏。
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
左書僑為了點翠,
幾乎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他的脖子生了囊腫,
但他沒有什麼心思去治,
他把全副身心都獻給了點翠。
為了能夠讓點翠更好地傳承,
他每個月都會利用“非遺走進校園”,
讓花絲鑲嵌和點翠記憶被更多的人所熟知,
還開設了花絲鑲嵌研習班,
來吸引更多喜愛傳統工藝的年輕人。
為了讓點翠首飾被現代社會更好地接受,
他堅持“傳統上的再設計”,
看起來華麗不實用的鳳鈿,
實際元件都可以拆卸下來單獨使用。
“我覺得現代人追求的一個理念,
是一物多用。一個東西,
它的用途越多,
它的存在價值就越高。”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
少甚麼低就高來粉畫垣,
原來春心無處不飛懸。
看到這裡,
你也學會發出質疑。
點翠在我們的印象裡,
是用翠鳥的生命換取的。
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點翠不是使用活鳥拔毛。那是以前的老藝人為了增加神秘性和賣高價格製造的噱頭。”左書僑的工作室使用的翠羽,來源有三:一是60-80年代國家像越南柬埔寨等東南亞國家進口的,二是老點翠首飾上面收集下來的,三是不在動物保護之列的翠鳥品種,其數量每年都在增加。
畫廊前,
深深驀見銜泥燕。
隨步名園是偶然。
“點翠沒有非凡的毅力是堅持不下去的。”
左書僑在這一場遊園驚夢裡,
繼續著自己的追夢之旅。
傳統的點翠工藝,
熠熠生輝。
而他也期待著,
更多熱愛傳統的人,
更多崇尚守藝的人,
能夠加入這一行列,
讓點翠能在現代審美中,
重新發出璀璨的光芒。
(全篇照片左書僑已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