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博物志(微信號:szszbf),原標題《百年渡口,十日網紅 | 浮世》,轉載時已獲得作者允許。
水面持續上漲
把李國新的命運圍成一座孤島
這輩子再沒下渡船
文 | 王笑笑
編輯 | 小肥人
攝影 | 王笑笑 吳欣怡
採訪 | 王笑笑 吳欣怡 小肥人
「你說他們記者炒作這東西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聊天當間,李國新突然又丟出這樣一句話,像塊石頭「噹啷」一聲掉在跟前的玻璃茶几上。幾十分鐘前他剛送走上一波記者,茶几上剛沏的茶水還溫熱冒氣。
「也包括你們,宣傳的目的我都不明確,都給我弄糊塗了。」
李國新是個艄公,在距首都市區三十多公里的地方擺渡著一條舢板。數十年的生活像繞著河面旋轉不輟的陀螺,只有湊近才能看到歷史在上邊留下的細微劃痕,直至另一個世界的一件小事讓它和一隻更大的陀螺發生碰撞,又倏然彈開。
而就在碰撞發生的那個瞬間,李國新和搭檔被甩到陀螺的邊緣,以普通村夫的身份出現在刺眼的聚光燈下。這種體驗令其倍感不適,也無法理解個中緣由及邏輯。
一、潮白河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又自言自語給出了回答,「兩會,肯定出了事兒了!上訪的,沒攔住。」此時是兩隻陀螺發生撞擊的那一刻,擾亂了他所習慣的那種旋轉。對於這樣不合常理的衝撞,李國新要在自己熟知的世界觀框架裡尋找解答。
前一陣子進京安保嚴格的時候,渡口每天有五六個幹警協警守著,盤查往來路人車輛。李國新想了會兒,自己就是一擺船的,「沒義務也沒能力判斷船上的人是不是壞蛋。」就算出了事情,他也沒責任,於是便松了口氣。
生活的平靜是被一封貼子打破的。兩會期間,燕郊進京大堵車,有計程車司機繞路到這裡擺渡過河,再上高速進城。事主將此事發到論壇上,此前幾乎不為外界所知的小渡口迅速躥紅。
李國新在午覺中被我的敲門聲吵醒,這幾天他因坐骨神經痛休病在家,由搭檔暫時頂替。他伸了個懶腰,從衣架上取下迷彩外套披在身上。兒子一家三口和尚未結婚的女兒都和老兩口住在一起,一台老式座鐘靠在牆角「滴答」作響。
他不住打著哈欠。聊到最近來拜訪的記者,他從茶几下掏出來一厚遝名片,放在手裡看了看,撇在幾面上,「總共這一堆呢。」幾十張名片分別從北京、廊坊和石家莊來到這兒。「也記不清哪是哪的,忒亂,忒亂了。」
「李連老師傅啊,都被你們採訪得進醫院掛水了!」一個村子大多沾親帶故,從輩分來看,和李國新搭夥擺渡的李連是他的舅舅。
北京的疆域向東延伸到這裡,撞上這條几十米寬的小河,便就此止步。於是潮白河就成了北京和河北的界河,西邊是北京市通州區的尹家河村,東側是河北省香河縣的王店子村。一河之隔,在北京最邊緣的農村裡,村民們的養老金比對岸河北高兩倍,兩村高考錄取分數更判若雲泥。早些年,河東岸的人家都想把姑娘嫁到對岸去。
站在河西,耳邊順風吹來對岸閒聊的隻言片語。然而在導航裡,到對面要駕車行駛十五公里,路線沿河伸展,在密佈的水網中三次跨河,再轉頭回來一路向北。
(圖一:地圖上過河建議路線)
李連說不清最早是誰開始在這裡撐船擺渡,他十四歲起跟隨父親在此渡人,今年已七十有餘。除去中間當兵和做礦工的幾年,他大半輩子都在河面上度過。
舢板由鐵皮焊成,再用木頭拼成船面,足有近二十平方米大,夠停得下一輛小轎車。舢板用滑索鏈到跨河的鋼纜上,防止被沖到下游。這樣的跨河索道,艄公們一共佈置了四條,從北而南依次增高,若是漲水則解開舢板、換成向下的另一條。
過河費多年未曾變過,行人一元、自行車或電動車兩元,要是有開車往來的,花上十塊錢就連人帶車一起給你渡過去,免了十幾公里的冤枉路。
舢板靠岸,李連下來拉起船頭的鐵鍊,揚手一甩,鐵鍊在岸邊的木樁上繞了幾繞。再哈腰,抬起河邊的木板一左一右搭在船沿,汽車兩個前輪便正好軋在板上,一腳油門即可上船。幾位行人跟上後,老師傅解開鐵鍊,撿起船上的木塊塞到車輪下。
這天風很大,舢板斜在水中,河水在船邊激起層層浪花。李連站在船頭手抓索道,身子使勁向後仰把船往回拉。「李大哥上哪旅遊去了這兩天?」一位坐船的女子一邊幫忙拽著索道一邊戲笑道。
前幾日因晚上在河邊受訪,遭了風寒的李連眼皮沒抬,沒好氣地嘟囔,「還旅遊,差點去火葬場旅遊!」
(圖二:附近村落及渡口位置)
二、外來闖入者
渡口在王店子村這頭修了個水泥房,作為艄公擺渡間隙歇腳的地方,也常有村民過來下棋。我第一次見到李國新,正是一天中往來渡河最少的時候。他坐在水泥房門口的破舊沙發上,頭頂正上方的牆面修了「百年渡口」四個篆體字。一身迷彩的老李腳邊放著大號保溫瓶,一手端個瓶蓋準備喝水,另一手配合話語比劃著。
此時他是人群的焦點,身旁站著某家媒體的兩個攝影記者,眼下正對他軟磨硬泡,哄他接受採訪。這樣的場景每天都有,前一波記者沒來得及走便和後一波撞在了一起。作為回應,李國新翻來覆去重複著,「我不信你們,你們記者不可信。我就信畫出來的畫,照片和文章都不可信。」他嘴上對兩個記者說著,眼睛從人群中的每張臉上一一掃過。
我身處於人群中,沒一會兒也成了話題之一。來往幾回合,一位老先生問道,「哪個大學畢業的呀?」我小聲報了學校名號後,老先生迅速從舌齒間丟出仨字,「拉倒吧」。這種反應令我始料未及。
「你能考上 XX(某 985) 大學?」他半伏在三輪車車廂上,乜斜倦眼,連問三遍。
我辯駁了幾句,老先生卻越說越氣,後來竟拍著三輪車欄訓斥起來。「你要說你是廊坊 X 學院的,我信,XX 大學,我不信。」我稍微有些明白了—— X 大畢業生應該像戈巴契夫一樣指點國家大事,而非現在在村口和他們扯閒篇。
李國新在旁津津有味地看著。相熟的村民在擺渡時和老李戲說他都成網紅了,李國新自嘲,「還網紅?我都快紫了!當網紅有什麼好?」和許多村民一樣,他始終不理解這有哪裡值得採訪。對於他們,渡口不過是漫長歲月中稀鬆平常的一部分。
有位元記者上船幫老李一起擺渡,過河的一位年輕人瞥了眼他,一邊手上幫忙牽引索道,又一邊自顧自地和艄公說道「這幫記者啊,就炒作有能耐」,話語像刀鋒般從那位元記者面前劃過,「讓他去政府那要錢,你看他們敢不敢?」每個字都暗藏指向第三者的鋒芒。李國新在喉嚨裡咕噥了聲表示贊同。
(圖三:應付記者的李國新)
「也不知道誰一開始在網上說的偷渡,是我讓他們來的嗎?我在這就為了這幾個村子來回方便,誰讓他們從燕郊跑這來的?」那封燕郊的帖子走紅後,有朋友告訴老李,網上傳開的題目是「燕郊居民偷渡進京」,他知道後氣得夠嗆。
「只有越國境的才叫偷渡,不存在偷渡,從這兒走怎麼叫偷渡?你說是不是荒唐?他有沒有文化?無知!」這口氣一直懸在胸口消不下去,讓老李隔幾分鐘就拎出來抱怨一番。
前幾天他在氣頭上,有記者來拍照,被李國新制止。記者辯駁說這地又不是你的,二人便起了爭執。火上澆油,最後他把那記者生生罵跑了。回來後火氣稍減,老李又自覺這麼幹不太厚道。
渡口走紅後,水泥房裡又進來了不少政府工作人員。有人自稱是廊坊海事局,叫老李加強渡口的安全措施,李國新回應道,「你他媽還廊坊海事局,我沒聽說過。」對方稱部門新成立,老李心中暗罵,「你新成立的,我這一百多年了,你來領導我?我領導誰去啊?」
水路不同于陸路,一旦出事,車進水會徹底報廢,甚至人也會有生命危險。李國新雖懂小心駛得萬年船,可渡口也並非沒出過事。
2009 年春節,正是來往最繁忙的時候,某天滿滿一船的人和車帶著年貨過河,未及靠岸,一輛三輪車誤掛倒擋,將後邊另一輛三輪車撞下水去,水果罐頭飄了一河面。落水的三輪車徹底報廢,車主起訴李國新。法院認定擺渡屬於營運行為,建議老李出錢私了。李國新不同意,並不是差這幾千塊,而是一旦低頭,就相當於承認自己的船不安全,他不能接受。
他至今不忿,認定這事絕不是自己的過錯,他用下棋作喻,「你們兩個人下棋,一個把另一個下贏了,和我這棋盤沒關係。」事情並沒有意外的結局,考慮到肇事車主家中實是貧困,李國新最後也沒說啥,賣了頭牛,賠了錢。
院子裡養了只漂亮的金毛犬看家護院,此刻正對著外來者汪汪叫。
三、擺渡人
(圖四:渡口旁的文化牆)
天氣好時向北眺望,能見到一公里外的水面上有另一條舢板,那是趙莊渡口。這段潮白河上的渡口原本有三個,其中一個因水壩修建而廢棄,便僅剩現在這兩個。趙莊渡口的船比尹家河渡口的更大,也更穩。但後者因地處兩岸交通咽喉之處,因此要熱鬧得多。
趙莊渡口也是子承父業,本來是兄弟二人輪班,後來哥哥要接送孫子上幼稚園,留下趙作喜一人全天擺渡。同下游記者蜂擁的尹家河相比,竟無鏡頭對準僅一公里外相差無幾的趙莊。前些年潮白河上采砂業盛行,留下一堆早就鏽跡斑斑的鋼鐵怪物矗立在岸邊,斜斜插入水中,守望著不遠處每日相伴的船長。
臨近村莊有許多養羊戶,每日如鐘擺般往返於村莊和集市,驅動趙師傅踩著分針在兩岸穿梭。每天中午,他掐準時間渡完幾輛小卡車,十二點準時拴船回家吃飯。這天他正準備拴船,對面卻突然塵土飛揚地開來一輛吉普,「修高速的。」他搖搖頭又過去接他們。正在修建的環北京高速從空中穿過,刺破了擺渡人單調的生活。
儘管步行不過二十分鐘,但他從未去過尹家河渡口,船客嘴角漏出來的一言半語全灌進他的耳朵,成了有關下游消息的唯一來源。秋來春往,河面上僅有的同行之間竟幾乎不曾謀面。
趙作喜年幼時就聽過要修橋的傳言,便想著先接過船篙當作暫時的營生。沒想到這橋直至今天也沒個影,擺渡在日復一日的企盼中,竟成了一生的事業。數百人的工作和生活都橫跨潮白兩岸,渡口是一天都不能停的。要是沒人接手這條船,他就只能獨自迎接西西弗斯式無法逃離的宿命。
1983 年,火車載著三年軍齡的李國新回到家鄉。服役時,他在炮兵指揮連計算炮位和炮軌,這在當時是高中畢業生才能進的兵種。
「就在地圖上,拿小針一紮」,李國新從沙發上站起來,眯上一隻眼睛,捏起拇指和中指,「用儀器算完後告訴炮陣地,用加農炮、火箭炮,用多少尺規打多少距離,特別准!」說起在部隊的故事,老李午後的困倦一掃而空。
河北農村戶口的復員兵不管分配,他一直想著,要是生在河那頭,當初找找人說不定能在地方上給條出路。在部隊,他還是全連合唱的指揮呢!但在那個年代,一個退伍兵能做什麼音樂相關的工作呢?他又搖搖頭。
當年回鄉時正趕上土地承包改革,分了地後,他又幹了一年瓦工。農村那些活計,八成以上老李都會幹,若是做瓦工,一天能掙兩百多塊,相比於現在風吹日曬掙一天百八十塊,可划算多了。可從軍隊裡回來的人覺著再做什麼都沒意思,於是漸漸也少了再活絡的心思。
李國新兄弟三人,他是老二。父親年紀漸長,渡口的活計需要有人接班,哥哥不樂意幹,弟弟脾氣不好,渡船時三天兩頭和人打架,李國新只得登上舢板。早些年的潮白河水量比現在少很多,經常五天來水,三天乾涸,老李就可以趁著乾涸繼續幹他的瓦工活。後來水面持續上漲,把李國新的命運圍成一座孤島,他這輩子再沒下過渡船。
如今年過花甲,李國新自認家庭美滿,更多將擺渡視作不求回報的「為人民服務」,更無嘗試其他營生的想法。「也沒人願意要,誰要你這老頭啊。」他喃喃說道。
只在話頭縫隙間,他會不經意提到當年一起當兵的同鄉裡,現在有幾個已到師長級別。
四、另一塊磚
打眼望去,王店子村的民房是一溜的白牆紅瓦,朱紅色的大門上嵌著仿製的鎏金銅釘,有絲像過去的相門王府,頗具氣派。在去年的新農村改造中,承建的華夏集團一同還在河邊立了面大白牆,上書「百年渡口」四個大字。
「百年渡口」是它被正式提及時的名字,而渡口的歷史很可能比村民記憶中長遠得多。幾年前,曾有附近小學的老教師走訪周邊村子老人,撰寫渡口回憶錄。如今說得清歷史的老人們大多作古,老教師也在回憶錄完成前就臥病在床,將這份回憶錄交給西集鎮史志辦整理。
從他整理的歷史來看,自建村以來,就有渡口存在,距今已五百年有餘。兩百多年前,村裡曾有位大財主投資修建了一座八孔石橋,又不知在何年月被大水衝垮。李連說石橋沒有垮,只不過被抬高的河床埋在了淤泥下,他回身指向旁邊的一片空地,「就在那,有年發水沖出來塊石頭,我還在上邊停船。」
說到建橋,附近的村民們認定是兩個政府之間的推諉扯皮才拖擱此事。沒有橋,兩個村子分別處在北京和河北交通的死角,他們認為這「橋」和附近經濟的落後不無關聯。
建國後,渡口由大隊接管,尹家河和王店子各派兩人在這裡為來往村民擺渡方便,和其他農活一樣計工分。改革開放後,一切照舊,只是工分變成了金錢,從一開始的五分錢一次,逐漸漲到現在的一塊錢一次。
2012 年 7 月,北京大暴雨,沖壞了之前的舢板。在打造新船之前,渡口停了幾天,此外數十年來渡口不曾停擺過一天。擺渡用的船加上幾條跨河的鋼纜造價要三萬多塊,全由李連和李國新二人平攤。讓人不解的是,兩村居民、親朋好友、國家幹部、紅白喜事,往來過河不收費的竟占了七八成以上。若趕上天氣不好,老李最慘的時候是在河邊守了一上午只掙了八塊錢,可要是趕上過年前後的高峰期,兩岸過河要排隊,需四個人一起擺船。
擺船不僅是個體力活,來往行人的行動坐臥、身伴手提,艄公的眼睛裡要能裝進東西,腦子還得記住事兒,須看出人家的去處和去意,若趕上赴紅白宴,這一兩塊的過河費是萬萬收不得的,個中規矩大得很。這不僅是出於對鄉土社會中人情規則的遵守,更是對古老傳統的尊崇與忠貞。
「傳統」二字在李國新的口中被多次重複,渡口原本是兩個村子各出二人搭夥擺渡,自己村民不收費。後來對岸逐漸退出,只剩王店子獨自出人,擺渡依然對尹家河村民免費。對於此事老李略有不平,但旋即又釋懷——大家都認識,也有人經常給他扔盒煙或扔點蔬菜瓜果。一天多不出二三十塊,突然要錢就不合適了。
李連只有一個女兒,李國新一兒一女,兒子不樂意幹,女兒在廊坊傢俱城做買賣。兩位艄公對渡口後繼無人的現狀,心裡也沒底。有附近的村民訕訕地說,渡口是掙錢的好門路,艄公們不會讓外人接手這份工作,待他們老了,也會在家裡挑男丁塞上去。
李國新卻始終將自己的行為視作「掙點良心債」,子女總勸他不要再做這件事,他一拍桌子,「我就是要當這個雷鋒!誰能攔得住我?」但他自知河上的工作的確很辛苦,「冬天冷著呢!那夏天,熱著呢!」在李連口中,夏天蚊子多的時候眨巴眼睛都能夾死一隻。假若真有後繼者,未必不可嘗試給擺渡漲價,這是李國新想出的唯一辦法。
提價的事情,李師傅不是沒想過,作為附近村民出行唯一通道,地處往來交通要地,雖不至漫天要價,但提至與勞動匹配的價格還是合理的。可漲與不漲、收費與不收費,他將其視作一個道德層面的決定。對大部分人不收費的傳統習俗,老李無法打破。
連年的付出都存進老李在人際中的「人情銀行」裡,他成了村子的頭面人物,兩個村子但凡擺桌設宴,幾乎沒有不叫上他的。李國新也有個念想,希望黨和政府能照顧照顧,每個月適當給些補貼。
(圖五:正在擺渡汽車的李國新)
「雖說不是真正的雷鋒吧,但我也算一半的雷鋒了。我不求這個,但政府應該有這樣的良心。」他坐在沙發上,右手夾著雲煙,口中吐著煙圈徐徐說道。他拿著我們的書看了許久,「另一塊磚,這名字起得不錯。雖然詞彙不怎麼樣,但意義在這。」
「你覺著是個什麼意思?」
老李想了一會兒,「說不出來」,他頓了頓,「甘當另一塊磚吧。」
五、尾聲
聚光燈落下了。
李國新的「網紅」當了沒幾天,獵奇的外來者便迅速減少。十幾天後,來訪記者便已寥寥無幾。用網路原住民們熟悉的語言說,他是「過氣」了。
陀螺只擺了擺,沒多久便恢復了旋轉節奏。
影響並非沒有,渡口獲得關注後,有私人企業找到這裡,希望能出資建橋。村裡有聲音,覺得不希望破壞「文化遺產」,李國新對此反倒不抵觸,渡口保留百年本就是意外,而被現代資訊機器衝撞過的那塊舢板,遠不是一條鋼索可以把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