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堂小說《京華煙雲》的姚思安如此教育女兒姚木蘭:“物各有主。在過去的三千年裡,那些周朝的銅器有過幾百個主人呢。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永遠佔有一件物品。”
“大凡古董、神品,在特定的時間段裡,你佔有,別人便不可得。而時間久遠的普洱茶,卻是可以用來分享的,時間在燙水中被喚醒,情感在肌理中彌漫。”
看到這段文字,正在整理那些年收藏的普洱,首先躍入眼簾的是兒子出生時藏的生普,真是時光如梭啊,孩子已經漸漸長大,最終陪在我身邊的只有這些與孩子同齡的普洱,還好有他們,日後炳燭之明之時,睹物思人,也不孤單。
小時候貪玩,沒有記錄歲月,很多事已無法記起,回憶童年,太多的空白讓我遺憾。年輕時沉迷於愛情,無視其他人和事的存在,如今為人母,才知道真正的生活需要用心記錄和珍惜,你所不珍惜的,都會與你漸行漸遠。
不知何時起,我開始用茶記錄生活,每年孩子生日都會買普洱,標好購買年份和日期,日後待他去遠方上學,再過生日之時,我會郵寄他小時候某個特定年份的茶和照片給他,讓他在一杯醇厚的普洱中,回憶自己成長的點點滴滴,人長大了,漸漸會活出連自己都很陌生的樣子,但一定要不忘初心,記住原本最真實的模樣。
好的陳年普洱,適合在孩子成年後再喝,否則他承載不了時間的重量和那份厚重的愛。收藏茶,收藏歲月,收藏孩子與自己的情分,已經成為我的一種生活方式。有時候偷偷幻想,或許有朝一日茶能讓兒子感覺媽媽的愛一直伴隨著自己,無論在不在身邊,無論在不在人間……
對兒子的愛,讓我真正理解了我的媽媽。世間萬事萬物,唯有人最難佔有。作為母親,也只是擁有孩子一段時間。世上的愛多半以佔有為目標,而母子情,卻是註定要分離。即使能再團聚,恐怕也未必如初。
媽媽如今幫我帶孩子很辛苦,雖然也有快樂,但還是常常失落,因為她已經不再是我的小家庭中的一員,常常覺得自己是個外人,在女兒家沒有歸屬感。因為她終於不能再佔有那份100%依賴的母女情。
我把愛分成了幾分,她只擁有其中幾分之幾,母愛真的是一輪又一輪的辜負,
媽媽生了我,便不再對外婆百般依賴,我生了孩子,也最終辜負了媽媽。那種不能佔有不能掌控感,足以讓每個女人痛心失落。
母親今年60歲了,我常抽空陪她喝茶,但卻不是普洱,而是白茶。還用白茶給她做了個枕頭,媽媽枕著清心明目,我聞聞那個枕頭,滿滿的媽媽的味道,溫暖而踏實。失眠的時候會借媽媽的枕頭用,仿佛回到孩提時代,聞著媽媽的體香便可安然入眠。
老白茶最像媽媽,溫和恬淡返璞歸真。父母能陪我們的時間越來越短,所以生活中一定要做減法,才能留住對我們真正重要的人和事。對媽媽做減法,對孩子做加法,普洱和白茶,記錄了我對生活的期許。
茶和人一樣也有性格,普洱的醇厚,唯有悠悠歲月可以塑造;白茶的恬淡虛無,只有千帆過盡才能成就。人生就是在不斷失去和擁有中且行且歌,想想很多人和物,都不必去佔有,只要擁有就好。
這不完美的人生,練就完美的心境,也許只差一盞茶的功夫。茶本無意義,你賦予他什麼意義,他便是什麼意義。茶,於我,乃歲月的記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