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對著熱爐子,半夜三更納鞋底,走南闖北補鍋補鞋,漫天飛絮中彈棉花……
近兩年手藝熱,一聽說最後的鐵匠、石匠、篾匠、木匠、棉花匠,大家就激動半天,動輒呼籲保護。其實,這些老行當之所以會逐漸消失,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太辛苦了。不妨來看看,手藝老行當中,最苦的有哪些?
打鐵:人生三苦 打鐵撐船磨豆腐
苦值:★★★★★
古語雲:“人生有三苦,打鐵撐船磨豆腐。”打鐵排在第一位,可見鐵匠辛苦程度。
打鐵是個力氣活。從前打鐵鋪不過破房子一間,火爐旁架一個風箱。風箱一拉,爐火直躥。鐵塊放在火爐中燒紅,再移到墩子上。然後鐵匠左手用鐵鉗夾住要鍛打的鐵器,右手掄起5千克重的鐵錘重重捶打。即便是老師傅,砸到手也不稀奇。
最要命的還是高溫,鐵燒得不紅就打不動。如此炭火就要旺,小小鐵匠鋪便一直煙薰火燎。而打鐵最忙的季節是夏日,畢竟不久後就是秋收,農民會訂購或修補農具。烈日加上爐火,可真是熱上加熱。
打石匠:有兒莫學石匠 天晴落雨在坡上
苦度:★★★★★
川渝一帶有句民謠:“有兒莫學石匠,天晴落雨在坡上。”稍微體面一些的人家,都不屑幹這營生。打石匠在野外開山取石,先在岩壁上畫一條墨線,再打出一排楔眼,塞進楔子。然後輪流舉起50千克重的大錘敲打。再有力氣的石匠,頂多打一個楔子就氣力耗盡。
辛苦,也危險。打楔子打到手腳、撬石被石頭砸到、沒站穩掉下山崖都不稀奇。如此夏天頭頂烈日腳踩燙石,汗水濕透全身;冬天北風呼嘯,手指凍得開裂流血,也得咬著牙繼續敲。要提防石屑濺到眼睛;石塊切出來了還得石匠抬下山……一旦開工,十天半月都難回家一趟,苦不堪言。
磨豆腐:三更睡五更起
苦度:★★★★☆
和打鐵賣力氣不同,磨豆腐賣的是細心和時間。《新白娘子傳奇》裡,碧蓮曾經跟天不怕地不怕的戚寶山說磨豆腐很辛苦,戚寶山偏不信邪,開了個豆腐店起早貪黑地忙,很快嘗到人間百味。
晚上清水泡豆子,中間得起來換水,泡夠一夜。三更起床,開始磨豆汁,如果沒有驢就人工推。10千克豆子至少磨1個小時。接下來用一塊大紗布過濾,又一個小時。然後用大鍋煮豆汁,至少半個小時。還要點鹵水,稍不注意不是老了就是嫩了。最後還得壓豆腐、入架。天不亮就去賣豆腐,賣完還要馬上準備明天的貨。
長不說,且累。做一方豆腐(橫豎6塊)起碼要倒騰3大桶水;還髒,衣服永遠都是疙瘩,怎麼洗都洗不乾淨。且聞到的永遠是豆腥味兒、酸豆渣味兒;身邊永遠是燒水、淘豆漿的蒸汽;地上從來都是濕噠噠的,永遠也不會幹。就算辛苦如此,一年也賺不了幾個錢。武夫戚寶山哪裡吃得了這水磨的苦。
窯匠:三天三夜 冬冰夏熱
苦度:★★★★☆
如果一個人黑不溜秋、又乾癟癟的,就說“你怎麼跟個燒窯工似的!”參考諧星宋小寶,可見窯匠形象有多瘮人。
燒窯主要看火候:燒嫩了,磚瓦沒燒好;燒老了,磚瓦容易變形。所以點火後,窯匠需要時刻盯著。一天一夜後,窯面上開始冒火苗,再燒半天就可以熄火了。然後熄火、澆水、封泥。兩三天自然冷卻後開窯。這幾天,窯匠哪兒也不能去,必須呆在窯棚或附近,隨時查看火候。晚上也不能沒法睡覺,萬一火熄了或窯內出了什麼問題,就麻煩了。尤其是前三天,幾乎不能合眼。打瞌睡是肯定的,也無聊得很,添柴、查看、添柴……枯燥而乏味。
更要命的是,臨時搭建的窯棚都很簡單,從點火開始,到開窯之前,窯匠都會住在棚子裡,冬天冷夏天熱。不可謂不苦。
篾匠:傷痕累累難糊口
苦度:★★★★
所有用刀的手藝中,刀口都是向外。唯有篾匠,刀口對著自己。
稍有分心或不仔細,不是劈手上,就是被鋒利的竹篾刮到。哪怕做了一輩子的老篾匠,也躲不開。因此篾匠總比旁人流血更多。匠人的手都有厚厚的繭,唯有篾匠,手上老傷加新傷。一到冬天,厚繭加傷口,手便會開裂,往往滿手“溝壑縱橫”,痛得筷子都拿不穩。
劈好了篾,還得編織。這是一個極耗時的事,每天天不亮起床幹活,忙到天黑透了才歇手。常年伏在地上編織,又是彎腰又是曲背,往往“十個篾匠九個駝”,看上去比人矮一截。
釀酒匠:釀酒熬糖充不了內行
苦度:★★★★
俗話說:“釀酒熬糖,充不了內行。”大意是沒有經驗,想釀好酒很難。
從前釀酒,一切都是人工作業。先拌入酒麴,再蒸煮糧食。半熟後,撒地上攪拌、配料、堆積和前期發酵。然後進一步蒸餾、冷凝,便得到香醇的白酒了。這裡面,是力氣活,也是技術活。只能慢慢摸索,積累經驗。而積累經驗的過程,就是在一道道工序中,不厭其煩地重複。
自然發酵的過程千變萬化,釀酒工序一環扣一環,對每個環節、每道工藝和自然的每個細微變化,釀酒匠都要準確把握。這得多少年的重複,多麼枯燥寂寞。如果耐不住寂寞,就產不出好酒。釀酒匠只好在重複中,期待美酒來臨。
磨刀匠:風裡來雨裡去
苦度:★★★☆
“磨剪子嘞,戧菜刀……”這樣的吆喝聲抑揚頓挫,天南地北的磨刀匠用不同的方言吆喝。
磨刀的辛苦,在於挑著幾十斤的擔子走街串巷,每天風裡來雨裡去。同樣的吆喝聲,要喊得有自家的風格,還得眼觀八路耳聽四方,以免生意遺漏。
磨刀雖靠體力,也很有技術含量。同樣一把刀,磨輕了讓人感覺還是鈍,下次就不找你了;磨重了刀會卷刃,縮短了刀的使用週期。磨刀還需要耐心,開磨前,先看刀鈍的程度及部位,接著固定粗細兩塊磨刀石,澆水,先磨內刃,再磨刀面。每磨十幾下,就要觀察刀刃線,直到卷刃被磨平。一把土菜刀要磨半個小時以上。“磨刀無法,按住死擦。”半點偷不得懶。
彈棉花:金雞叫 雪花飄
苦度:★★★☆
一彎彈弓、一張磨盤、一個彈花棰和一條牽紗篾……過去,彈棉花很常見,尤其入冬時,大街小巷都能聽到彈棉花時弓子發出的“蹦蹦蹦”聲。
彈棉花最重要的工序在於“彈”。彈花匠左手握弓,右手拿棰,一上一下不斷敲打,棉絮飛花從而變得蓬鬆。彈好後,再兜紗、鋪線、按壓。過去,全是手上的功夫。一天下來,最多彈兩床棉絮。
站立一整天,敲到後面手都抬不起來也就罷了。彈花匠的辛苦更在於,灰塵太重。漫天飛舞的棉絲很容易從鼻腔進入呼吸道,對身體危害極大。“金雞叫,雪花飄。”說的就是彈花匠起早貪黑,灰塵嚴重。
七十二行,行行咬人。除卻提到的這些,還有很多辛苦的手藝行當。縱然辛苦如此,也不過是勉強糊口。然而匠人們依然是一生堅持,除卻養家糊口,更多的也是真心愛惜這門手藝,這便是時下流行的“匠人精神”吧。他們不懂,卻堅持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