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Eric Valli 文/Peterpan 李一毛 編輯/李一毛
幾乎所有熱愛人文地理的攝影師都渴望融入一地，進行一程深度的探索拍攝之旅，然而真正能做到像法國攝影師Eric Valli一樣，用幾年甚至幾十年時間去深入一個選題拍攝的人屈指可數。他在那些古老山林之間，記錄傳承即將失傳的手工藝，與維持原始自然生活方式的人一同生活。在那裡，他用影像打開了全新的世界。
他們對歲月與傳統的堅守
進入飛速發展的資訊時代，時間似乎在以一種難以描摹的形態流逝，人們掌間的手機螢幕上，辦公桌上的電腦螢幕裡，大量資訊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將都市人裹挾。你很難想像在你擠著早高峰的地鐵或是處理著令人頭疼的資料的同時，世界上有另外一群人，他們離群索居，沿襲著祖輩流傳下來的原始的生活方式過著每一天。日升月落，時間流逝的形態可以描畫出顏色的變化。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正在消失著的一群人，而他們也正是人文地理攝影師Eric Valli用漫長的歲月堅持記錄的一群人。
從Eric Valli那些經年累月留存下來的影像之中，我們能看到所謂的“他們”有著很多共同點，他們在現代文明的衝擊之下，仍然執拗地保持著樸拙的魅力，他們與賴以生存的自然之間有很多不可言說的默契，這種默契是一種在敬畏之下所維繫的和諧。Eric Valli說他喜歡悄悄地潛入他們的人生，去學習，去記錄。去學習原始森林裡的陽光雨露，去學會在文明世界裡人們遺忘的道理。
在貼近大地的艱苦環境之中，Eric Valli往往會花上很長的時間去學習當地人的語言，做足準備工作。在漫長的拍攝過程當中，他已經慢慢地變成了“他們”中的一員。他爬上尼泊爾300米高的懸崖峭壁，與最後的采蜜人一道工作；他同喜馬拉雅的原始居民們一起生活，一同挖蟲草，也曾經遭遇過雪崩或是差點跌落懸崖的危險時刻；他隨著泰國島嶼上攀登洞穴的采燕窩人收集燕窩……
Eric Valli為了拍攝這些故事的過程已經足夠寫成厚厚的故事書了。他甚至認為即便是以這樣的方式死在自然之中也是值得的。抱有這樣執著信念去拍攝，困難對於他來說，只是實現心中預想的必經之路。他珍視的是這些為他們的生活留下憑證的影像，更是這些影像背後他們用生命寫就的故事。
喜馬拉雅人採集蟲草要穿過一條5200米的長路
F4，1/800秒，ISO600
自然與人的故事誕生于他的樂園
“我是一個攝影師，更是一個講故事的人。”Eric Valli這樣描述自己所從事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在拍攝物件面前消失，在豐富的文化與傳統、在令人驚歎的大自然面前消失。我會變成牆上的一隻飛蟲，觀察傾聽那些人的生活。”他不是古老生活方式中的闖入者，而是傾聽者和學習者。
從十七八歲便踏上了夢想的旅行，在46年的旅行當中，他和無數人相遇，用鏡頭打開他們背後的故事。年輕時，他旅行去了中東、阿富汗，接著去了尼泊爾，在那裡拍攝采蜜人的經歷使他終身難忘，也正是這組圖片故事登上了美國《國家地理》的封面，讓他獲得了世界新聞攝影一等獎。
Eric Valli所記錄的故事通常有著非常長的拍攝過程，他和當地人一起生活，建立信任，學習他們的語言，進而與他們成為朋友。在確定拍攝尼泊爾最後的采蜜人這一選題之前，他花了18個月的時間走訪了1000個喜馬拉雅地區的村莊。之後他和采蜜人一起生活了兩年時間，與他們一同進行看上去無比危險的懸崖采蜜。雖然危險，但Eric Valli卻這樣形容尼泊爾：“那裡是我的樂園。”
同時，身為一位世界知名的紀錄片導演，Eric Valli坦言，自己的拍攝工作，並不是簡單地跳入某一個場景用快門記錄。為了更深地挖掘人與自然之間的關係，他需要尋找最能夠表達出這種關聯的人物來講述故事。於是，尋找到這樣一系列的人物便成了他拍攝的重中之重，當然，這也是他的樂趣所在。尋人的過程更像是一個尋找寶藏的過程。
雖然有不少當地人會對這位外國面孔提出的拍攝要求懷有一定的抗拒心理，然而Eric Valli還是用他的真誠和謙遜打動了他鏡頭當中的人。一次機緣巧合，Eric Valli找到了世界上現存的最後一位采蜜師。那位老者最終被Eric Valli的一番話語所打動，接受了拍攝。Eric Valli對他說：“如果你去世了，你的采蜜技術就會消失，除非你有一個徒弟，而我就是那個徒弟。”之後一年多的時間裡，Eric Valli與這位絕壁采蜜人潛心學習，用繩子把自己拴在繩梯上下降進行采蜜，而蜜蜂就在眼前飛舞。
Eric Valli的拍攝不只是對故事畫面的關鍵性記錄，他同時還挖掘與采蜜相關的一切文化傳統，包括采蜜之前人們對神明進行的獻祭等等。他也關注著現代文明的緩緩滲入對於采蜜技藝所帶來的影響。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對祖輩傳下來的技藝並不感興趣，他們寧願選擇其他的職業。由於自然因素，水土流失加劇，蜜蜂數量也在減少，采蜜人變成了一種正在消失的人群。Eric Valli拍下的這些影像為人們提供了一個觀察世界的視窗，也記錄並見證了歷史的進程。
Eric Valli的另一個拍攝項目的名字很好地詮釋了他的拍攝理念—《相遇在時間之外》。在速食式消費文化盛行的美國，生活著一群願意離開城市生活于自然當中的人，Eric Valli與他們一起在荒野之中生活了3年時間，他尊重並欣賞他們的生活方式，工業帶來了諸多的便利，但他說人們不該忘記在關閉了電燈的夜晚，頭頂還有漫天星辰。
說到自己長時間的圍繞自然與人的創作，Eric Valli分享了自己剛剛結束的、在中國進行的《家住長江》拍攝專案。他說，在景德鎮的一面牆上，他讀到過這樣一句話：“動極而靜，靜極複動”。創意過程如火如荼。故事本身已經成為主宰，不再由我們掌控。我們應當沿著江流，忘記所有預想構思，捕捉在我們周遭悸動的現實。他願在這變幻的自然之中，捕捉這世界的精髓。
一群人自得地住在美國森林中
F2，1/1000秒，ISO200
改變
當Eric Valli十幾歲開始旅行的時候，他以為每個國家的人都是不一樣的，但是當他走過了這麼多的地方，他發現，人們作為旅行者，可以是中國人，可以是法國人也可以是美國人，在不同的膚色和外表之下，我們其實都是一樣的。
不變
這些年的旅行中，雖然時常遇到艱難的時刻，但他很高興自己一直沒有喪失掉好奇心，這份好奇促使他走向世界的角落。當然還有他百折不撓的意志力。
攝影師
Eric Valli，法國著名攝影師、電影導演、作家，1952年出生，曾供職於美國《國家地理》、《GEO視界》。他的攝影作品共3次獲得世界新聞獎。
via Fotom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