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老婦人告訴我們,貓對人的好壞有著最棒的判斷力。她們說,貓總是會跑到一個好人的身邊。”——維吉尼亞·伍爾夫
文人愛貓,僅僅從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者中,就可以拉出一長串貓派作家名單,都是有圖有真相:吉卜林、葉芝、蕭伯納、赫爾曼·黑塞、安德列·紀德、艾略特、威廉·福克納、邱吉爾、海明威、加繆、薩特、貝克特、派翠克·懷特、布羅茨基、南丁·戈迪默、辛波斯卡、奈保爾、帕慕克、桃莉絲·萊辛……莫言現在養貓嗎?他寫過不少貓,讀他的《貓事薈萃》應該是算養過的。
在我與貓相知,一輩子跟貓共處的歲月中,最終沉澱在我心中的,卻是一種幽幽的哀傷,那跟人類所引起的感傷並不一樣。
賴爾三人組成過一個貓保護組織;詩人雪萊8歲所作的第一首詩就叫《貓》;勃朗特三姐妹從小有只寵貓叫“老虎”;美國“垮掉的一代”傑克·凱魯亞克、艾倫·金斯堡和威廉·S·巴勒斯三個人都愛貓……法國存在主義文學的三個代表人物薩特、西蒙·波伏瓦和加繆都愛貓。晚年薩特遇到了比他小30歲、同一天生日而且都愛貓的美女作家弗朗索瓦絲·薩岡,有過一段情愫。
薩岡被喻為“迷人的小魔鬼”。
2014年法國小說家派翠克·莫迪亞諾獲獎是個“意外”,因為自2009年瑞典皇家科學院常務秘書彼得·英葛籣負責宣佈諾貝爾文學獎獲獎人之後,諾貝爾文學獎罕見地頒發給一位不養貓的作家。
彼得·英葛籣是愛貓族。他有兩隻貓,一隻叫Pollux,一隻叫Castor,這是法國作家薩特和西蒙·波伏娃兩人之間的昵稱。
《時間機器》《星際戰爭》《世界史綱》的作者、英國作家H.G.威爾斯的貓都是入了族譜的。這只貓叫喬治·威爾斯。喬治不太好客。如果客人呆得時間太長,或者說話太吵,它就會從自己的椅子上起身,不耐煩地叫一聲,徑直走出門。
美國詩人W.H.奧登的貓很會表達自己的開心。奧登說:“貓是有趣的,能用最古怪的方式表現出它們看到你的高興。拉米費斯總是在我們的鞋子裡撒尿。”
法國作家大仲馬的貓有超能力。這只貓叫Mysouff,能夠預知主人什麼時候工作結束。看它挪不挪窩,就知道大仲馬是不是要到家了。
不作死就不會死。英國作家沃爾特·司各特有只叫做欣斯的貓,本事很大,全家的狗都聽他的。然後呢?然後欣斯被一隻年輕氣盛的獵犬咬死了。
美國作家傑克·凱魯亞克在1962年的回憶錄《大瑟爾》中說,自己有只心愛的貓叫泰克(Tyke)。一天,“在路上”的凱魯亞克的母親來信,知道泰克死了。母親把它埋在了籬笆下,花園裡的鳥兒們似乎意識到什麼,在籬笆那裡盤旋鳴叫,足足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不知道鳥兒是在哀悼還是在慶祝?
貓兒對作家的陪伴可以是子子孫孫無窮盡的。捷克作家卡雷爾·恰佩克養了幾十隻貓。一隻流浪的母貓出現在他門前,那天正好他心愛的一隻貓死去。他收留了這只貓,取名帕德蘭卡。此後帕德蘭卡家族逐漸壯大,帕德蘭卡一世生了二十六隻小貓,其女帕德蘭卡二世生了二十一隻,再其後帕德蘭卡三世生的已經沒法數了。
英國首相溫斯頓·邱吉爾有只心愛的貓叫喬克(Jock),每天晚上都睡在他床上。邱吉爾吃飯的時候都會讓傭人去找貓,貓不在不吃飯,夠任性。後來根據邱吉爾的遺願,英國託管組織開始收養虎皮貓,取名為喬克一世、喬克二世……
有一種毛病叫“貓病”,治不了。
法國女作家喬治·桑吃早餐的時候總是和她的貓米諾(Minou)共用一個碗。法國女作家柯萊特在寫作時總會先給貓捉蝨子。1905年美國記者愛麗森·納斯塔西出版了《藝術家和貓》一書,曝光了畢卡索、安迪·沃霍爾、包豪斯這些藝術大師和作家,馬克·吐溫的一隻叫“巴比諾(Bambino)”的貓不見了,他立即在報紙上刊登了尋貓廣告,懸賞5美元,總算找到了。時至今日,美國有人登尋貓廣告,還會聲明本廣告是“馬克·吐溫體”。
愛倫·坡和他的第一讀者。
作家的肩頭是貓兒的領地,就像巫師們的肩膀上有只貓頭鷹。美國作家愛倫·坡寫作的時候,會讓貓站在自己肩頭,當他的第一讀者。美國作家斯陀夫人(《湯姆叔叔的小屋》作者),收養了一隻流浪貓喀爾文,這是她丈夫的名字。喀爾文也總是盤踞在斯陀夫人的肩頭,看著她寫作。幾年以後,斯陀夫人冬天不得不搬去弗羅裡達,喀爾文被託付給了小說家查理斯·杜德利·華納。喀爾文死後,查理斯在《花園的夏日》中寫了它的故事。
雷蒙德·錢德勒和他的“貓秘書”。
美國偵探小說家雷蒙德·錢德勒(《漫長的告別》作者)有只母貓叫“達姬”(Taki)。雷蒙德喜歡和達姬聊天,達姬喜歡躺在他的手稿上,雷蒙德·錢德勒把達姬叫做“貓秘書”,認為達姬是在幫他看稿子。看來聊的都是創作。無獨有偶,加拿大女作家露西·莫德·蒙格瑪麗在寫作《綠山牆的安妮》時,寫上幾個章節就會讀給自己的灰色虎斑貓達菲(Daffy)聽。
愛爾蘭詩人葉芝愛貓簡直是個傳說。據說一次詩人打算離開都柏林的阿貝劇院,發現劇院裡的貓趴在他的外套上睡著了。葉芝實在不願意驚動貓兒的熟睡,就小心翼翼地把貓躺著的那塊布料剪下來。個人覺得這個故事有點假,哪兒有貓睡得這麼死的?還有,葉芝大人去劇院都隨身帶剪刀嗎?
“上帝創造出貓,是為了讓人類體會到愛☆禁☆撫老虎的樂趣。” ——維克多·雨果
不少關於貓的俗語,總被大家掛在嘴邊。
“貓有九條命”出自西元前300年印度寓言作家比得拜,後來在馬克·吐溫的《傻瓜威爾遜》中發揚光大:“貓與謊言最顯著的區別之一是貓只有九條命。”
“好奇害死貓”有不少類似的說法。往早說,1599年出現在莎士比亞的戲劇《無事生非》中,1909年出現在歐·亨利的小說《學校》中。不過,這句話的準確版本,1920年出現在美國劇作家尤金·奧尼爾的作品中。
路易斯·卡羅爾在《愛麗絲漫遊奇境記》裡虛構了一隻愛笑的柴郡貓。出處是英國的一句俗語“笑得像一隻柴郡貓”(grin like a Cheshire cat),據說柴郡這個地方盛產乳酪,貓們從來不愁沒吃的,所以柴郡人認為這個地方的貓是全世界活得最開心的。宮崎駿動畫《龍貓》中的那輛貓巴士就是取材自柴郡貓的造型。楊紅櫻《笑貓日記》的笑貓大概也是這個典故。
作家們給貓起名字自然有典故。像美國詩人艾略特在一本哄孫子的詩集中給貓起了無數好名字,而且啟發了一出轟動世界的百老匯音樂劇。20世紀30年代,艾略特用“老負鼠”這個綽號,寫了很多詩寄給小孫子。“老負鼠”是詩人埃茲拉·龐德給他起的,龐德也愛貓。這個詞語帶雙關,估計是在打趣艾略特喜歡裝。1939年詩集《老負鼠的貓經》出版。20世紀80年代,艾略特的“貓經”因經過兩個來自喵星的藝術家的再創作得到發揚光大。一個是安德魯·羅伊德·韋伯。1981年他改編艾略特的貓經,打造了史上最成功的百老匯音樂劇《貓》。
2007年韋伯的土耳其凡湖貓“奧托(Otto)”跳上鋼琴,毀掉了主任正在創作的《歌劇魅影》續集的譜子;另一個是插畫家愛德華·戈裡,1982年戈裡為艾略特的貓經創作了堪稱經典的繪本。特別一提愛德華·戈裡的一句名言,簡單直白地說出了愛貓者的心聲——“書,貓,好生活。”
大名鼎鼎的預言家諾查丹瑪斯有只貓叫”Grimalkin”,這個詞可以引申為黑貓、掃把和老婦人的意思,這是在說巫婆吧?莎士比亞的悲劇《馬克白》一開場的三個女巫念念叨叨,女巫甲也用了”Grimalkin”這個詞,中文版翻譯為“狸貓精”。
存在主義三傑——薩特、加繆和波伏娃都是貓奴。
寫《存在與虛無》的法國存在主義哲學家讓·保羅·薩特的貓叫“Nothing(虛無)”,反對邏各斯中心主義的法國哲學家雅克·德里達,給他的貓起的名字是“Logos(邏各斯)”,寫了《瘋癲與文明》的法國哲學家蜜雪兒·福柯管他的貓叫”Insanity”(瘋癲)。阿根廷作家胡裡奧·科塔薩爾給自己的貓起名字,則借用了一位德國哲學家的名字–希歐多爾·W·阿多諾。
哲學家們用貓來表達思想,就像量子物理學家薛定諤用貓來談論粒子的特性。雅克·德里達在《動物故我在》中思考著當貓闖入浴室後,赤裸的“我”為何感到羞恥?文藝復興時期的思想家蒙田,提出了另一個問題是“天知道是我的貓在消遣我,還是我在消遣我的貓。”
“躺在我的心窩吧,美麗的貓,藏起你那銳利的爪腳!”——波德賴爾《貓》
假如時光果然可以穿越,在此引用下大雄對機器貓的臨終囑託:“我走之後你就回到屬於你的地方吧!”2015年3月,英國幻想小說家特裡·普拉切特去世了,家人守候在身邊,心愛的貓睡在他的床上。人生貓世,生死相依。
在人類文化中,貓兒們從哪兒來,又能回到哪去呢?黑貓是撒旦的化身,象徵死亡。“這只貓個頭特大,非常好看,渾身烏黑,而且伶俐絕頂。我妻子生來就好迷信,她一說到這貓的靈性,往往就要扯上古老傳說,認為凡是黑貓都是巫婆變化的。”美國作家愛德格·愛倫·坡在自己的名作《黑貓》中寫到。小說中這只叫pluto的黑貓有現實的原型,是一隻叫卡特莉娜(catterina)的貓。愛倫·坡的妻子維吉尼亞身患肺結核生命垂危的時候,卡特莉娜一直躺在床上陪伴,為她取暖。
波蘭女詩人辛波斯卡結過兩次婚,第二任丈夫菲利波維奇喜歡貓,喜歡釣魚。菲利波維奇去世後,辛波斯卡的很多照片都是與貓的合影。辛波斯卡寫了一首詩《空屋子裡的貓》,以貓自喻,懷念去世的丈夫:“死——不要對貓這樣做,因為貓在空房子裡,就會不知所措。”
辛波絲卡和她的貓。
日本作家裡,夏目漱石、三島由紀夫、太宰治、村上龍和村上春樹都是毫無疑問的貓派。三島由紀夫的師父川端康成卻和貓不投緣,認為貓不可信,是需提防的物件。最極致的貓派是穀崎潤一郎。一生與貓為伴。
村上春樹的寫作靈感多源於貓。
三島由紀夫有貓作伴的寫作。
查理斯·狄更斯養過很多貓,最愛的一隻叫鮑勃。鮑勃死了以後,狄更斯私人訂制了一把象牙開信刀,刀柄是用鮑勃的貓爪做成的。刀上刻下了一行字——“1862年,紀念鮑勃”。這把刀目前收藏在紐約公共圖書館。此外,根據狄更斯女兒的回憶,鮑勃死後,狄更斯有了一隻小聾貓。當他寫作的時候,小貓總會陪著他。如果它覺得被冷落了太久,就會想辦法撲滅蠟燭。這只貓被狄更斯叫作“大師的貓”,一直陪伴他度過人生的最後十年。
在美國,說起愛貓的作家,首屈一指當說海明威。海明威擁有的第一隻貓叫“雪球”。這只貓有六個腳趾,據說是一位船長送給海明威的。海明威聲稱自己所有的作品都是貓咪們賜予的靈感。他前前後後養過30多隻貓。
與愛貓共進晚餐的海明威。
目前,在弗羅裡達西鎖島的故居,大概有100多隻雪球的後代,其中半數因為近親繁殖的關係是多趾貓。這些貓如今都叫做“海明威貓”。
1953年2月22日,海明威那只名叫“威利叔叔”的貓出了車禍,斷了兩條腿,海明威開槍射殺了它。本來有人想幫他,但海明威堅持自己動手。8年之後,海明威開槍自殺。海明威的遺言是:“晚安,我的小貓。”
與但丁、薄伽丘起名的義大利文藝復興詩人法蘭西斯科·彼特拉克去世後,愛貓做了他的陪葬。如果覺得彼特拉克的做法有違貓權,最後說英國作家湯瑪斯·哈代的故事。寫了(《苔絲》)的哈代,寵貓叫“科比”(Cobby)。1928年哈代去世後,這只貓不知所蹤。一個詭異的傳聞,不知道真假,在哈代下葬時,作家的心臟被一隻貓吃了。若說深入靈魂的熱愛,還有什麼比哈代的傳說更切題?作家的心原本就是屬於貓的。(文/劉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