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張亞東 文/李一毛 Peterpan
那天是什麼天氣,光線是怎樣的溫度,旋律奏到了哪一個音符。
人只能待在當下,不能到明天去,也不能回到昨天。
照片為時光留下了憑證,也記下了那一刻的曲調。
影像和音符之中是有感情的,它們在很久之後會重新喚醒你的某些感觸。
我現在可以一整天不去想別的,就去拍照片,起碼這一天我過得非常純粹。
在倫敦、巴黎那些都市的街頭,街道上的人,僅此一次的光影,都會給人帶來音樂的靈感。
不同的文化蘊育不一樣的音樂形態,那裡的人們一樣沉醉其中。我望著他們,一起沉醉。
我想通過音樂和攝影,找到生活裡安靜而美的那一部分。
張亞東
著名音樂製作人/歌手/導演
張亞東,著名音樂製作人、歌手、導演,自小與音樂結緣,為很多歌手製作過音樂專輯。五六年前迷戀上攝影,出版了旅行攝影隨筆《初見即別離》。最近玩起了膠片,用大畫幅拍攝靜物和人物。喜歡收藏畫冊、樂器、各式相機,因為它們之間都凝注了時光的味道。
在一朵花的影像中聽到巴赫
音樂人或攝影人是張亞東被符號化的標籤,不論用旋律去描摹,還是用影像去再現,無疑都是內心的表達。人始終在奔赴不一樣的旅程,停靠不一樣的驛站。他帶著音樂人的耳和攝影人的眼,用心去聆聽不一樣的曲調,記錄有旋律的瞬間,行走在不一樣的旅途。
見到張亞東是一個陽光很好的下午,他正忙著用大畫幅拍攝一把心愛的吉他。他時而站到倒易律表前,記下一串數位,“測光8秒,拍攝30秒”,然後再回到吉他前端詳半晌。光線在牆上投下行走的影子,牆邊靠著一張剛沖出來不久的他拍的花。每片花瓣的細節是有層次的明暗,他說:“它很‘巴赫’,對嗎?”
五六年前開始玩攝影,五六個月前玩起了膠片,最近在練習著拍攝靜物。張亞東對攝影的迷戀以一種很安靜的方式呈現。“如果我可以在屋子裡擺弄著拍攝琴或是任何一樣東西就能享受地過一天,那麼,我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旅行,都能找到發現的樂趣。”
音樂對於張亞東來說,是抽象的,而攝影則更加具體。從小學習音樂的他,可以一個人在家練一天的琴。時間長了以後,他甚至覺得自己和這個現實世界沒有太多交集,依憑著想像就可以活下去。而攝影讓他和這個世界產生了更多的關聯,在路上看看街頭光線的變化,也許遇見一個簡簡單單的事物,就會覺得有意思極了。
巴黎街頭罩著大耳機沉醉於音樂的男孩兒,德國月臺上背著大提琴等車的女孩兒……在張亞東拍攝的旅途影像當中,不難發現這些和音樂有著微妙聯結點的瞬間。他說,拍照片的時候,腦子裡是有音樂感的,畫面與音符要述說的東西也許共同指向了某個奇妙的回路:乾淨簡潔的畫面之間,配著簡單的旋律;粗獷的場景裡,音樂結構也可以是粗顆粒的;模糊而印象派的情境中,和聲是縹緲而不確定的。攝影與音樂共同從世界、從生活中切割出很多有感情的瞬間,讓在那一刻之後的他,可以隨時仔細地端詳和聆聽。
一路尋回久違的耳朵
“看見的熄滅了,消失的記住了。我站在海角天涯,聽見土壤萌芽。等待曇花再現,把芬芳留給年華。彼岸沒有燈塔,我依然張望著。”王菲《寓言》這張專輯中,有著人們再熟悉不過的曲調和唱詞。包括《彼岸花》和《香奈兒》等幾首歌,都是張亞東在歐洲旅行時製作的。在法國、在義大利、在德國……音樂中也許未必會融入當地的音樂元素,但其間一定表達著他在旅途中的狀態與感悟。
陽光從拱形的大通道中穿過,此刻,正好有一個人影從通道盡頭走來,這是張亞東記錄下來的可遇不可求的旅途瞬間。他說,音樂也是一樣,有時候腦子裡突然出現了一個和絃,就像不知道是誰給予你的一樣。很多畫面和旋律僅此一次,無可複製,他說,或許並沒有那麼多的決定性瞬間和關鍵性小節,他能做到的就是盡最大的努力創造出更多的可能性,剩下的就只有祈禱。
創作即是想要傾訴表達,這也取決於此刻站在世界的哪一個角落,處於怎樣的環境之中,有著怎樣的心情狀態。也許張亞東的音樂之旅,並不一定是他去到了那些有音樂奏響的地點,而是他始終帶著音樂的旋律與敏感在旅行中拍攝。那些可以閃回的畫面,在某一刻聽到的音樂,又不斷激發著他的靈感。
在歐洲某個小城旅行的夜晚,他記得那是個安靜到掉一根針都能聽見的晚上,是一種小時候和父母在鄉下生活時才感受過的萬籟俱寂。遠離都市喧囂,城市雜音,機器轟鳴,車流湧動,模糊遙遠的記憶被喚醒。環境造就人,也打磨耳朵,不一樣的耳朵可以聽到不一樣的聲音。
旅行一次又一次拉開幕簾,看見外面的風景
F5,1/200秒,ISO3200
拜街頭,我們都不能在相同的光線裡再來一次
F6,1/200秒,ISO4000
安靜的,熱鬧的,張亞東鍾情於在不同的城市觀看最有當地特色的音樂演出。前不久,他去了北歐的冰島,在那裡聆聽屬於那個寒冷、人跡罕至之地的音樂表達。表演者很小聲地吟唱,有時小到甚至聽不清,安靜到有些孤僻。旋律中沒有唱詞,因為當地人覺得那並不重要,旋律本身就是一種述說,每個人可以從中走入表演者的故事,或是譜上自己的故事,讀出不一樣的答案。遠離平時熟悉的直白的音樂表達方式,在寂靜的地方,安靜的聲音並不會被淹沒。張亞東說,在不同的音樂文化中,發現自己忽然找回了久違的耳朵,仿佛能夠聽到更多的聲音。
在音樂中回到自己的內心,或是在音樂中找到心靈的組織。那是張亞東在英國的旅行,他愛這裡,幾乎每週在這裡都可以看到那些大名鼎鼎的音樂人的現場表演。也許看過了Tricky的表演之後,拐進某條小巷,闖入一間小酒吧,又會遇見全然不同的音樂驚喜。在樂隊演出的音樂響起時,張亞東喜歡看看旁邊人的反應,看看當地人會被怎樣的旋律激發出怎樣的狀態。雖然有著不同的文化背景,但是共同沉醉於同一段音樂之中,這種融入族群的和鳴令他感動。他記錄下的影像之中,也自然有了那些在音樂演出中忘我的人們,如他一樣。
“每一場音樂表演都深刻,每一種表達都可以是美的。”從城市古典或是重金屬的節奏中,從厚重或是紛繁的顏色裡,轉入一片純白的北極。去年,張亞東進行了一次北極之旅。將近一周的時間,沒有黑夜,坐在船上,穿過一切不同又似曾相識的地方,周圍只剩一片雪白。不想去做任何事,打開窗,看水珠掛在船舷上,或是去島上抓一塊冰雪吃,到處是無限純淨。旅行中,讓人回歸空白,眼前的一切和靈感、和現實都毫無瓜葛,莫名其妙地被空無一物的自然力量所打動。它如同音樂之中的間隔符,攝影中的空白畫面,可能什麼都沒說,又可能什麼都寫進去了。
癡迷於慢節奏的過去時代
聽一張1969年的唱片,用一款產於1969年的相機,為一把製造於1969年的吉他Gibson335,拍一張照片。張亞東對1969這個數字和年份情有獨鍾,他出生於這一年。一直迷戀於過去時代,尤其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他喜歡歷久經年的質感和味道。老唱片,老吉他,老相機,在世界各地的旅行中,免不了總要去那幾家熟悉的老店鋪逛一逛。
去年去英國旅行,他照例去了幾家常去的唱片店,卻發現好幾家都已經關閉了,改成了網上銷售。他說有些失落,不過那些賣吉他的店鋪大多還在,因為每一把吉他的音色都不一樣,你需要真正上手去彈一彈。
這種情結也正像是他癡迷的膠片攝影,每一張沖印出來都是不一樣的,帶著充滿期待感的驚喜。雖然這些屬於過去時代的生活方式與介質在漸漸被人們遺忘,但張亞東依然喜歡其中所蘊含的緩慢與安靜的態度。喜愛攝影的人總對於時光和地點有著別樣的迷戀,他喜歡一次次去到同樣的地方,那些有旋律孕於其中、在潛移默化中雕琢人狀態的地點。他相信,每一次去的自己,都已是不一樣的自己,在照片中能實現與過去時代、過去的自己對話。去英國同一家唱片店淘碟,去東京的同一個地方看演唱會,去德國薩爾茨堡的莫札特故居。帶著這樣的心,他的音樂之旅遍佈世界的很多角落,看到更多,聽到更多,並留存下更多記憶的憑證。
2015他的夢想之旅
歐美的很多音樂,不必出家門,便能聽到。也許沒有去到那個國度,你已經對他們的音樂耳熟能詳。最近,張亞東迷上了中東的音樂,那些很有異域風情的旋律和曲調對他來說,簡直太獨特了。說到這兒,他難掩興奮之情。以色列、阿富汗都是他的夢想之地,他想要親自踏上這些神秘的國度,拍攝不一樣的風景,聆聽不一樣的音樂。
張亞東喜歡去那些曾經去過的地方,倫敦、東京、巴黎都是他已經去過很多次的地方。地點的變化似乎沒有那麼大,但人一直在變,心境也在變。他習慣於去那些老地方,坐坐、看看,也許會在不一樣的旋律當中遇到曾經熟悉的自己。只要自己對世界是開放的,那麼就能不斷地找到發現的樂趣,也不斷地發現新的自己。
以色列
以色列的音樂形態和這個國家本身一樣,富有神秘色彩,非常具有吸引力。以色列的音樂具有東方韻味,卻完全不同於中國和印度等地。以色列有幾張CD在國際上獲得了極高的聲譽,這裡有很多偉大的音樂藝術家,有幾位元70多歲高齡的老人,仍然能將音樂表達得幾近完美。這裡適合於聆聽音樂,也適合於在音樂中拍下當地獨特的人文風情。
土耳其
土耳其橫跨歐亞兩個大陸,它的文化當中交融了東西方全然不同的、極具魅力的元素。土耳其的音樂受到了當地文化的深入影響,古典音樂和民間音樂都有著非常強的地方特色。張亞東很喜歡土耳其導演錫蘭,喜歡在他的鏡頭之中展現出來的這個國度。於是,他一直對土耳其的景致與音樂心生嚮往,尤其是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
日本東京
日本的物質生活非常豐富,在這裡能買到最新的樂器、最新的相機器材,充滿著各式欲望。東京是張亞東經常去淘音樂器材、看音樂演出的地方。東京的計程車上提供了多種多樣的音樂演出資訊。在東京聆聽多元化的音樂形態,在都市中不斷找尋新的靈感。
英國倫敦
倫敦的音樂演出非常集中,不乏很多大牌樂隊和明星的表演。在這裡還能聽到各式全然不同的音樂形式,也許古怪,也許令一些人完全無法接受,但音樂的表達是更加開放的。在倫敦古典與時尚相交織的街頭走走逛逛,看看往來的行人,也很容易生出新的靈感來。
我們是天生的旅人,就算相擁,也能覺察正在離散的速度
F5,1/600秒,ISO400
via Fotom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