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劃：窮遊網，採訪/撰文：李鷐
圖：喜喜
「 喜喜 」，一個特酷的北京姑娘，紋身，大花臂，一身嬉皮的裝扮。5年裡，她一人走了22個國家，睡了73個陌生人的沙發，躺過尼斯的裸☆禁☆體海灘，也住過摩洛哥的宮殿。她說她喜歡無序、混亂、小眾的國家，最愛的是印度，到了印度就像找著了組織。
可如果不提這些牛逼的經歷，喜喜其實就是一個直率的北京姑娘，用她的話說“有什麼說什麼”。好像能和全世界陌生人侃大山的她，生活裡竟是一個“一到公眾場合說話就緊張”的人；在看似散漫的旅行狀態下，對待感情又有超乎尋常的理性。
她說，她不是一個裝逼的人，也不喜歡媒體老是鼓吹說走就走的旅行：“旅行對我來說是件特別重要的事，但用什麼方式、能走多遠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永遠對生活有一種積極的態度。”
「 我的第一次沙發特別糟心 」
沙發衝浪，是一種預設免費的旅行接待方式。在 www.couchsurfing.com 網站上掛著全世界各地的沙發資訊，這裡的“沙發”指的有可能是一張沙發，也有可能是一個床墊、一張床，甚至對方可能會告訴你，我不提供床，你得自己帶著睡袋住進來。
如果正趕上沙發主人在家沒事幹，他就會帶著你四處轉轉，去一些一般旅行者發現不了的好地，心情好的話沒准會給你做頓飯，遇見聊得來的還能一起天南海北把酒言歡，這就是很多人心裡夢寐以求的沙發客經歷！
喜喜的攝影計畫，為每一個沙發主人和他的沙發拍一張肖像。圖為巴賽隆納的沙發和沙發主人。
然而喜喜的第一次，不是這樣的。她說：“我的第一次沙發特別糟心。”
喜喜找的第一個沙發在尼泊爾，主人說，我給你找了個背夫，是我爸20多年的老友，人特別好。結果到了門口喜喜發現，別人的背夫都是有顏、有身材的小夥子，就自己的背夫是個50多歲的大叔，當時就先心涼了半截。等進山的時候，因為大叔10年沒來了，不瞭解政策，導致她少了一道手續，連求人帶交罰款才好不容易進了山。
更糟心的還在後面。進了山沒一個小時，大叔開始漲價，這時候喜喜才發現，原來沙發主人說的所謂的“20多年老友”根本是瞎編的，這個背夫不過就是從馬路上隨便找的。這位大叔酒量不小，每晚一瓶威士卡，喝完就開始教育喜喜，要多讀書多學習，才能瞭解他們國家。
這會喜喜只覺得眼前發黑：“我當時就想，我到底圖什麼啊，飛了幾千公里，終於逃離了我爸，結果到了尼泊爾又碰上一個我爸，就覺得特別糟心。後來等我回了沙發主人家，就直接和他們說搬到了旅館。”
喜喜在尼泊爾的第一次沙發經歷
一般人在受了這種打擊之後，基本就會珍愛生命，遠離沙發客了，可喜喜偏偏就不是一般人：“我是那種特別樂觀的人。我覺得人家做沙發客都挺好的，怎麼就我不行呢？我覺得這一次不能代表所有，不能說試一次糟心了就算了，怎麼也應該多試幾次。”
「 裸☆禁☆體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
喜喜到了法國尼斯的第一件事，就是問沙發主人：“你們這海岸線這麼長，有沒有裸☆禁☆體海灘啊？”主人一說有，喜喜就立刻興奮地說“走走走！”搞得沙發主人都有點驚訝，說沒想到你一個亞洲女孩，第一天到這就這麼開放。
於是喜喜和沙發主人帶上毛巾、三明治和水就出發了。其實喜喜去裸☆禁☆體海灘也有點“目的不純”，第一次來，怎麼也得偷瞄幾眼：“我觀察了一下，其實大家都特別自然，有歲數大的，也有年輕的，年輕的還都特別瘦，挺時髦的那種。我也沒覺得尷尬，因為大家都光著，你穿著衣服也不合適。”
喜喜在尼斯的裸☆禁☆體海灘
那天下午，喜喜和沙發主人在海灘上待了大概三個小時，沙發主人直說佩服她，頭一次見一個亞洲女性能持續狂曬三個小時。
對於裸☆禁☆體這件事，喜喜覺得是和一個國家的文化和文明發展程度有很大關係：“我記得有一次在義大利找沙發，對方就寫著，我們是情侶，在家裡都會裸☆禁☆體，如果你來我家住也需要裸☆禁☆體。我覺得國家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其實裸☆禁☆體就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喜喜在尼斯的沙發主人
「 電影裡有錢人的情節終於輪到我了 」
大多數人一聽沙發客，就覺得住的應該比較苦，事實也確實如此。喜喜說，很多沙發主人也就20出頭的年紀，家裡條件真的有限，甚至她住的最差的一次，刷牙的時候就眼看著蟑螂從自己腳邊爬過去。
但是在摩洛哥，喜喜有了一次徹底顛覆式的沙發客體驗：“我住了迄今為止住過的最奢華的沙發。”
沙發主人是位風度翩翩的西班牙古巴混血，開車來接喜喜的時候，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身材特別好，穿衣打扮一看就是有顏、有型又有品”。到了家門口，保安開門，園丁澆花，管家上前接過他們剛買的做飯食材，那一刻喜喜就猛掐自己大腿，心裡直念叨“看了這麼多年港劇，有錢人的情節終於輪到我了”！
摩洛哥的奢華沙發
“他家有網球場，還有一大一小兩個游泳池，一看這種條件，我就覺得我哪兒也不用去了，整整兩天我就一直在他們家裡待著，大的游完遊小的。房子太大了，我倆每天靠短信聯繫，因為也不知道對方在哪兒。”
兩個游泳池和網球場
因為喜喜的坦率，沙發主人也跟她講了很多自己身世的故事。原來這位看起來陽光熱情的小夥子曾在加勒比海的遊輪上工作了15年，爸媽離婚後，媽媽抑鬱而終，他和爸爸徹底斷絕了聯繫。如今這座豪華的宮殿是他老闆的房子，老闆想把這裡改造成一間青年旅社，但沒人來住的時候，整個偌大的房子裡就只有他和管家。
“所以我能理解，為什麼他每天晚上要把家裡所有的燈都打開，即使摩洛哥的電費已經貴到，可能他每個月要燒掉2000人民幣的電費，因為他想企圖找一種家的溫暖。我很感激他能敞開心扉，跟我聊這些身世的故事。”看來真應了那句話，再豪華的房子也比不上一個溫馨的家。
「 沙發衝浪讓我變得不那麼事兒逼了 」
“以前我是一個特別事兒逼的人。” 喜喜一邊說這句話，一邊自己跟著樂，可能她從前也沒想過，當了沙發客以後，自己這麼快就變“糙”了。“以前我早上起來必須喝咖啡，但現在讓我住任何地都沒問題，睡哪兒我都能睡著，變得越來越隨遇而安了。沙發衝浪給我的一個挺寶貴的收穫，就是讓我變得不那麼事兒逼了。”
5年的沙發衝浪，不光讓喜喜變成了一個“沒那麼多講究”的人，甚至用她自己的話說，她能忍受髒的程度已經超乎了很多人的想像。也正因為如此，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做沙發客，更沒有必要為了證明自己的與眾不同去強迫自己嘗試這種方式。
“旅行有很多種方式，沙發未必最適合你。有人就是喜歡住酒店，這完全沒有任何問題，不是說所謂的窮遊就一定要睡沙發，才酷，才牛逼。我覺得我睡了73次沙發、走了22個國家這些數字並不能代表什麼，我選擇這種方式是因為我喜歡，而且我可以承擔這個後果。”
“自由選擇，自擔後果。”這是喜喜在整段採訪中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每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喜喜就會收起她的嬉皮本色。這時候的她有點不像那個風風火火背包走天下的姑娘了，倒像是個淡然穩重、遵守世界規則的大人。
「 這個國家太髒太混亂，但真的太棒了 」
“這麼多國家裡，哪個是你去了一次以上的？”
“印度。”
“哪個國家讓你有衝動在那度過餘生？”
“還是印度。”
就這麼兩句對話，足以看出喜喜有多愛印度。她說：“到了印度的果阿，我簡直就像找著組織了。”
其實在去印度之前，喜喜沒抱什麼期待：“去之前我特別害怕，有那麼多相關的新聞，說不害怕肯定是騙人的。”她甚至都盤算好了，要是到那邊一看真那麼危險就立刻撤回來。
也許是心裡的期待值太低了，結果她一到印度就先被那邊的歷史和文化給洗禮了：“那邊的歷史和文化都太牛了。咱們國家也有石窟，龍門、雲岡，但我覺得印度的石窟就完全把中國的秒殺了。那邊的佛都特別精美，很多宮殿也會震撼你，讓你覺得實在是太美了。”
在去印度之前，你的腦子裡可能是泰姬陵，可能是寶萊塢和阿米爾·汗，但十有八九不會是喜喜看見的這個印度：孔雀在馬路邊開屏，司機一邊開車一邊擇菜，吃過肥皂味的詭異點心，也吃過好吃到爆的正宗咖喱。
喜喜覺得，印度是一個如此異域甚至有點極端的國度，她在這遇見的每件事，都像是她認知中那個世界的另一面：“這些從來沒經歷過的事，會讓我覺得特別奇怪，也會引發我去思考，比如女性為什麼地位這麼低。回來以後我也看了好多關於印度的書，更覺得印度這個國家、這個社會都太獨特了，所以好多人對印度就是非愛即恨。”
在聽喜喜說這些的時候，我突然產生了一種很奇妙的想法，我覺得她的性格裡隱隱約約有種東西，和印度很像。她近乎野蠻地生長著，有點不顧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也無所謂他人的看法和評價。喜歡她的人很喜歡，討厭她的人很討厭。
她和印度一樣有點極端，玩兒的時候吊兒郎當，自由散漫，讓人懷疑這是個不靠譜的姑娘，但真認准的事又會一猛子紮到底，有種誰都攔不住的執拗。剛辭職的時候，喜喜的媽媽跟她說，你這樣不行，還是得老實工作，她偏不，偏要走通這條路，結果還真就堅持下來了；她第一次當沙發客，被騙、狼狽，但她的第一反應不是算了吧，而是“怎麼別人當沙發客都挺好的，就我不行呢？”
這樣想著，我突然能夠理解，為什麼她會有想定居在印度的衝動，因為這簡直就是一個為她量身定制的國度！她說，印度是一個每時每刻都能用新鮮感來刺激她的地方：“我每往前走100公里，聽見的方言都會不同，看見的文化、宗教也會不同，我覺得每天都是新的。”其實和喜喜聊天的過程也是如此，每多聊一個話題，都能觀察到她性格裡嶄新的不一樣的一面，讓人產生一種仿佛永遠不會厭倦的錯覺。
「 我覺得北京的價值觀太單一了 」
你可能想像不出來，3年前，在喜喜還沒辭職的時候，她也是一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像北京這個大城市裡很多的你我他一樣，每天坐在狹窄的小格子裡，做著一些機械性的工作，盼著每年休年假出去匆忙的玩幾天，之後再回來一頭紮進上下班的人潮中。
就這麼陸陸續續上了10年班，不知不覺過了30的門檻，喜喜忽然覺得，自己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以前我上班的時候就愛休年假出去玩，但是都太短了，太不過癮了，每天都在趕趕趕，我覺得這樣特別沒勁。我想慢慢玩，但條件又不允許。等大了之後，我有了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就決定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了。”
於是喜喜抱著寫稿試試的心態辭職了。從一開始沒人約稿，焦慮得每晚睡不著覺，到漸漸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找她寫，她的堅持終於有了結果。但是選擇了一種生活，就會付出相應的代價，喜喜付出的代價，大概就是在北京，她感覺越來越孤立。
“我在北京除了一個特別好的同學，沒什麼朋友，因為所有以前的朋友都齊心往一個方向走了：結婚、生子、上下班。我覺得在北京特別孤立。”
可能對大部分人來說，北京已經算是個包容性很強的城市了，只要你有夢想，能奮鬥，在這總能找著自己的一席之地。但喜喜想說的是，北京也許可以包容你，給你創造良好的工作和生活條件，但整座城市的價值觀卻非常單一。就好比很多人看著喜喜，就會開始替她擔憂，你這樣一天到晚不在家，怎麼找男朋友？你現在還不結婚，以後老了怎麼辦？喜喜一下成了這個城市裡最特立獨行的人之一，這個生她養她、本該讓她最有歸屬感的地方，現在反而成了最不能理解她的城市。
“很多人不能理解我，覺得我的生活特別戲劇化，其實我也不能理解，為什麼他們會覺得我的生活戲劇化。我覺得我的生活特別正常，只不過你們在辦公室上班，我在家上班，只不過我對結婚生孩子這樣的生活方式沒興趣。”
喜喜現在的朋友，大多是旅行中認識的人，哪個國家的都有。平時不聯繫，有空的時候聊兩句，什麼時候我去了你的國家，或是你來了我的國家，就一起吃吃喝喝聚一聚。喜喜覺得，朋友就是這點好，和戀人不一樣，沒有太多責任，也不用總保持聯繫。“如果我說我要去歐洲玩了，那邊的朋友就會說有機會就見見，時間合適的話大家就一起玩玩，這樣挺好的，比較靈活。”
至於好多人替她擔心的感情問題，其實喜喜想得很明白：“我是想找一個能跟我一起旅行的伴侶，但是真的太難了，沙發遇到的人也不太靠譜，除非你真的能放棄一切，為了他留在那個國家。別的旅行者即使認識了也是大家一起玩幾天，又各奔東西了。”
喜喜摩洛哥的沙發主人和朋友在一起
在聊這些話的時候，坐在我對面的突然變成了一個少見的、面帶嚴肅的喜喜。這時候我突然發現，平時看起來最隨性的人，在某些事上也可能是最理性的。她不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只想獨自雲遊四方的女俠，她也會半信半疑地去找算命的，問問人家自己的感情運怎麼樣；她像很多30多歲的女孩一樣，被人追問什麼時候談戀愛、結婚，但她心裡很清楚，遇見的男生分兩種，一種看她天天不著家就害怕，另一種佩服她單身旅行的勇氣和魄力，但不管哪種，都不會選擇她作為自己的伴侶；在旅行中，她遇見過一些動心的人和浪漫的事，但卻清醒地知道這只是一段短暫的記憶，因為她還沒打算為任何人停下腳步。
這樣一個女孩，清醒到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替她擔憂。就像她自己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自由選擇，自擔後果。” 至於會不會有一天，她遇見一個人，讓她突然想過起安穩日子來，喜喜說，她也說不準。“也沒准玩多少年之後，我突然又想回來過主流生活了，但是現在我就是想過這種生活，我就是想盡我所能，在我還能走得動的時候，去盡可能多的看看這個世界。”
「 對話喜喜 」
Q：你覺得自己是個什麼性格的人？
A：我是一個特別積極的人，自律性特別強，我想過如果我靠這條路（做自由記者）掙不來錢，那我就還是去找工作上班，我不希望浪費時間。做自由職業，因為是自己給自己幹事，就特帶勁，為我自己負責。我有很多潛能我以前也沒想到，比如我沒想到能寫稿寫成現在這樣，是自由職業把我的潛能激發出來了。去旅行路上碰見的很多事真的要獨立去解決，我在旅行中也認清了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想過什麼樣的生活，獨立解決事情的能力，遇見突發情況該怎麼辦。
Q：為什麼像埃及、約旦這種越是神秘、危險的國家，反而越吸引你？
A：有一個很現實的原因是這些地好寫稿子，再一個是發達國家有很多要遵守的規矩，我會特別抵觸。比如這條街不能喝酒，酒吧必須去外面抽煙，喝酒也不能把酒拿出去，我覺得實在是太多規矩要遵守了。我腦子裡有幾個國家是我不感興趣的，比如韓國、新加坡、馬來西亞、德國、奧地利，這些地方直覺上我覺得沒勁，我肯定就會把它們往後排。我喜歡無序、混亂、小眾的國家，中東、北非、南亞這些。我特別喜歡印度，雖然這個國家太骯髒、太混亂了，但真的太棒了。我對髒亂差覺得沒什麼，只要人好，能聊得來，就行。再有像約旦，有多少人知道貝多因？去沙漠裡住是什麼感覺？他們是怎麼平衡地過現代生活的？可能這些你之前都沒聽說過。
Q：對於想第一次嘗試做沙發客的小白，建議從哪個國家開始？
A：首先熱門國家找沙發挺難的，比如像馬德里，競爭太多了，而且可能沙發 主人自己也去度假了，能接待的人很少。中東國家我不太建議找沙發，因為那邊的文化比較壓抑，基本每個沙發主人下面都有女性沙發客留的差評。我覺得在俄羅斯找沙發比較簡單，但不好具體說哪個國家的沙發就一定好，還是得分人。
Q：吃過最好吃和最奇怪的美食是什麼？
A：最奇怪的就是在孟買吃的bang，它是一個葉子，用刷子刷點調料，放點甜的糖粒，包上連著葉子一起吃。吃第一口，我的反應就是，你們為什麼會吃肥皂呢，我要找地吐了。後來有別的沙發主人說，你吃那個肯定不正宗，結果帶我去吃完所謂正宗的，還是這個味，我真的受不了。我覺得難吃的還有突尼斯的couscous（北非小米），就是蒸的米飯上面蓋上蒸的土豆、胡蘿蔔，什麼味都沒有，還要自己放鹽和胡椒。我在突尼斯從來就沒吃飽過，只能是吃到不餓，果腹為止。從突尼斯回來瘦了好多。
特別好吃的是土耳其東部的一種小扁豆湯，我覺得那個湯特別好喝，我愛吃辣的，加點青辣椒，每天三頓我都喝。還有就是我在印度吃他們做的咖喱雞，味道完全不一樣，他們會放好多香料。我最後的沙發主人的僕人，做了一鍋咖喱雞，我還讓那個僕人給我寫下來應該怎麼做，特別複雜，好多香料在國內也很難買，我就買了好多調料帶回來。我還挺喜歡去當地買本調料書或者菜譜這些帶回來，自己在家做做飯的。
Q：未來想找一個什麼樣的伴侶？旅行中有沒有發生過浪漫故事？
A：我是想找一個能跟我一起旅行的人，但是真的太難了。沙發遇到的人不太靠譜，除非你真的能放棄一切，為了他留在那個國家。很多沙發主人，他們雖然做沙發主人接待別人，但本身也還是正常上班工作的人，可能也受不了我這種在家呆兩個月就又走了的人。別的旅行者我接觸到的機會很少，因為我住本地人家裡，跟別的旅行者也沒有機會認識，即使認識了也是大家一起玩幾天，又各奔東西了。
我認識的一個朋友，投入的還挺多的，認識一個比利時人，兩個人特別好，在一起兩個禮拜要各奔東西，約好下一站在埃及見。結果男的突然改主意，不打算去埃及了，女生就很傷心。其實這種本來就是沒譜兒的事，我在這方面還挺理智的。
Q：那你會為了一個非常喜歡的人而改變自己的生活狀態麼？
A：不會。之前認識了一個在北京的義大利人，他說一年之後就要回義大利，就不回來了，後來我就去印度了，但沒想到他回義大利待了一個月覺得還是中國好，又回中國了決定不走了。後來我就問自己，如果我在去印度之前知道他不走了，我還會去印度嗎？我的答案是還是會。我其實還是更愛自己，我覺得他可能不值得我付出、放棄那麼多，我覺得沒有什麼東西能讓我放棄旅行這件事。
Q：如果有一天不做自由記者了，想去做什麼？
A：我其實是一個沒有事業心的人。我問過很多人，不考慮生存因素你最想幹嘛，別人都會說做幼教老師啊，幫助殘疾兒童啊這種，我就沒有。我就想在家看書、看電影、學語言，學語言是我最大的樂趣，然後就沒了。以後要真有一天不幹這個了，我就把房子租出去，然後去賣點水果。去印度，或者大理，支個水果攤兒，賣不出去就自己吃。
Q：現在每天在家，除了寫文章還會做什麼？
A：一般6點多起床，學西班牙語，學到10點多看會書，我特別喜歡看《紐約客》的長篇報導。11點多做飯，吃完午飯睡個午覺，下午寫稿，如果不寫稿就看看書，4點-6點健身，吃完晚飯看個電影。但如果只是看書看電影，這樣的日子過不長，因為只有輸入，沒有輸出，所以有時候出去找朋友吃個飯，喝個酒。
Q：最近都在看什麼書和電影？
A：我什麼書都愛看，剛看完了一本《我的應許之地》，講以色列的歷史，我想鬧明白巴以問題到底是怎麼回事。從印度回來我也看了很多書，比如《不顧諸神：現代印度的奇怪崛起》，還有一些不太嚴肅的小說比如《項塔蘭》，這是一本特別牛逼的書，講一個澳大利亞人，用紐西蘭的假護照越獄逃到了孟買，以他自己的個人經歷為基礎，寫了一本1000頁的小說，我覺得算是自傳體小說吧。他在孟買混黑社會、吸毒、戒毒、做假護照賣給外國人，進監獄，還在貧民窟呆了半年，給孩子們免費看病，真的就是一塊水泥地，鋪個席子睡在上頭。後來他遇到了一個澳洲女人，特別愛他，可是最後又莫名消失。我愛看這種小說，特別崇拜個人英雄主義。
電影我不愛看商業片，文藝片我都挺有興趣的，伊朗的、以色列的、日本的，但歐洲文藝片受不了。不愛看科幻的，因為覺得離自己太遠了，我喜歡實實在在發生在身邊的事。
Q：對於這次新認識你的窮遊er，有什麼話想說？
A：如果你真的喜歡旅行，或是你有什麼特別熱愛的事情，我覺得你是可以找到一個愛好和謀生之間的平衡點的。可能有一段時間，就是需要你踏踏實實地去上班，拼事業，等過幾年就會好起來，不要去盲從所謂說走就走的旅行。我覺得不存在真的說走就走的旅行，哪怕我走之前，也得關注一下哪天有便宜機票，看看我這個日子去能不能找到沙發，肯定是要做很多準備的。如果你選了這條路，找到了愛好和謀生之間的平衡點，我希望你能堅持下去，基礎是獨立，不能一直花著爸媽的錢。還有就是要能自己承擔後果，不要一時衝動辭職去玩了，等過幾年自己的職業發展也晚了，和社會也脫節了，這樣就不太好。所以我其實不喜歡媒體老是鼓吹說走就走的旅行，因為這樣很不負責任。
最後還是那句“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這句話雖然有點俗，但我覺得這不是一句裝逼的話，我也不是一個裝逼的人。旅行對我來說是一件特別重要的事。辭職之後，我終於能開始長途旅行，我就會開始想，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去旅行看了那麼多風景，跟那麼多人交流，我才覺得以前鑽牛角尖那些事真的都不算什麼。我也想明白了我真的過不了那種穩定的生活，我需要每天有新鮮的東西來刺激我，這才是我真的嚮往的生活。我覺得能走多遠不重要，用什麼方式旅行也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永遠對生活有一種積極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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