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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場 | 紅色,是中國的顏色

一個國家的動畫電影,往往反映著這個民族獨特的色彩審美。看過正在熱映中的國產動畫[大魚海棠]的觀眾可能會發現,整部影片中,無論是人物還是場景設置方面,紅色都是一個佔據核心地位的顏色,這與中國傳統文化中對紅色推崇有著深刻的聯繫。細觀以往優秀的國產動畫,也能發現紅色在影片之中至關重要的作用。

中華民族是一個對紅色☆禁☆情有獨鍾的民族。對於中國人來說,紅色是富貴的顏色,是吉祥的顏色。自古以來,帝王宮殿的裝飾皆以朱漆為重,古時形容人的富貴則說“拖朱曳紫”,詩詞慣成美麗的女人為“紅顏”,就連人世之間也有“萬丈紅塵”一說。

無論是元宵節的燈籠還是過年的炮仗,無論是新娘的蓋頭還是嬰孩兒的虎頭鞋,紅色在中國的歷史和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中如影隨形,中國傳統文化的象徵物“中國結”便是以紅繩紮制而成。時至今日之中國,紅色更是隨處可見,從國旗的顏色到奧運國家隊的制服,紅色深深烙印在中華民族的審美觀之中,紅色,是中國的顏色。

[哪吒鬧海]

導演:嚴定憲/王樹忱/徐景達

主演:梁正暉/邱岳峰/畢克

片長:65分鐘(中國大陸)/98分鐘(25周年D9珍藏版)/105分鐘(法國)

一般而言,單個色彩本身並不具備審美意義,但當其被追加上特殊的文化意義或者以獨特的視角打量時,色彩便具有了不一樣的涵義。在[哪吒鬧海]中,儘管紅色出現了很多次,但大部分時候它們僅僅與周圍景物或顏色形成對比,而服從於一種畫面上的美感。但當紅色本身參與到敘事當中時,它便讓人產生無限遐想,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這樣的敘事是與東方獨特審美相關聯的。

在哪吒剛剛出生時,他還只有巴掌大,而太乙真人則慕名而來。李靖愛子心切,便懇求真人收他為徒,真人自然也高興得到這麼一個天分極高的徒弟。不過換做一般化的敘事中,拜師學藝的過程會以MV式的快速剪輯來交代,哪吒春去東來學習著技藝,這是在動畫或影像表達內趕時間的處理,而[哪吒鬧海]則以一個簡單動作講完了其中的因由。

太乙真人將紅色的混天綾與黃色的金剛圈賜予哪吒,接下來後者便具有了神力,而從其後的發展來看,這便是對於拜師和學藝兩個長過程的交代了。其實第一種處理也即MV的快速交代符合現實邏輯,它是普通人對於學藝這一概念的具像化。但由於這是神話故事,太乙真人和哪吒都非一般人,尤其是太乙,他是神仙,自然與凡人眼中的師父不能一樣。所以此處借由一個紅色的混天綾將神仙如何傳道的過程體現,表面上看是一個法寶,但其實這個法寶是具有生命的,它能與使用者共振,讓哪吒瞬間增長能力。

而這樣的“寫意敘事”則很難在其他國家的動畫作品中得見,這也是為何早期的動畫片諸如[大鬧天宮][哪吒鬧海]等能蜚聲國際的原因。外國人見到了他們無法理解的“神仙邏輯”,並深深記住了這個熊孩子身上的“紅色紗布”。

[寶蓮燈]1999

導演:常光希

主演:姜文/徐帆/寧靜/陳佩斯

片長:85分鐘

[寶蓮燈]的顏色設計是對立的。創作者們極富創意地將天庭畫成了陰曹地府的模樣,二郎神一出場便烏雲籠罩遮天蔽日,讓小朋友們覺得不寒而慄。二郎神本人主藍色調,沉鬱陰冷,配合姜文的聲音,完美的大反派style。與之對應,小沉香們生活的人間則色彩繽紛,沉香本人則是穿著金黃色外衣,大紅色肚兜尤為矚目。整部電影裡的正邪大戰更像是色彩大戰,天兵天將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氣勢下,背景裡沉香的顏色就顯得更為矚目了。

另一方面紅色在片中展現出一種生命活力,比如二郎神和哮天犬,他們的膚色都失去的血色,站在瑪雅金字塔式的祭臺上,不像天神,而像邪神。而在噶妹族人的望日節上,場面隨著典禮的進行,由白到黃再到紅,顏色一次比一次鮮豔,大開大合的運鏡和剪影的快速舞蹈,原始的生命力表現得淋漓盡致,最後節奏越來越快化作一團烈火,讓人酣暢淋漓。這和二郎神的出場形成對比,紅色便是處在黑暗之下不屈的生命力。

[大聖歸來]

導演:田曉鵬

主演:張磊/林子傑/吳文倫

片長:89分鐘

其實[哪吒鬧海]中的紅色更多的是依託於那塊綾而凸顯出來,作為顏色本身的紅在某些文化裡更是一種力量和身份的標識。的確,紅是引人注目的顏色,它有時代表著危險,有時又代表著權力,正如中國古代以紅為尊的概念。所以在[大聖歸來]中,我們看到了同樣是作為紅色披風,卻是對人物本身實力的肯定。

[大聖歸來]的開頭,孫悟空一人便對敵整個天庭,背景中充滿了紅色的布條,唯獨孫悟空身上的紅色披風格外吸引人眼球。因為這塊披風在遠景中便確證了孫悟空的能力,我們在遠景的構圖中幾乎看不到角色樣貌,但卻可以很明顯地看見那塊紅色披風的抖動,並且越變越大。此時主創們在視覺上,將紅色的披風與孫悟空的能力相關聯。

而到了後來江流兒第一次真正見到法力消失後的孫悟空時,他身上只有一塊粗陋的黃布,這甚至都不能算是真正的衣服。如果這部動畫片的名字不叫[大聖歸來]而是“猴子歷險記”那麼去掉開頭與結尾的變身,這樣一個形象完全符合。也就是說在這部動畫裡,讓孫大聖之所以是孫大聖而不是孫二毛的原因,完全是因為那件紅色的披風。

所以在最後孫悟空因為江流兒的犧牲而徹底醒悟時,他不光通體泛紅,以點燃自身的方式來浴火重生,主創畫師們還刻意把披風作為整個變身段落的結尾,在視覺上形成一個強烈的標點符號,意在告知觀眾,那個大聖又回來了。

[小門神]2016

導演:王微

主演:高曉松/易小星/白客

片長:107分鐘

[小門神]的故事本身就發生在過年期間,所有紅衣紅褲四處都是,紅色是喜慶的顏色,哪個春晚宣傳片裡不都是小孩子穿著大紅棉襖呢?[小門神]幾乎是畫面最好的國產動畫,它的開場十分驚豔,色彩豐富到位,讓人賞心悅目。紅色在這部電影裡,如同在我們現實生活中一樣,是年味的象徵,隨著除夕的到來,紅色元素越來越豐富。

[小門神]是十分有野心的,它的故事格局很大,但是因為講得不好而為人逅病,它的主題在於傳統和創新,而充滿著年味的紅色,便是傳統的主題色。在技術上的精益求精,讓追光動畫可以渲染出最好的紅色,但是一切都流於表面,碎片般的敘事,讓紅色無法承載到它應有的意義。但是在鬱壘和花仙戰鬥時,在雪中隨風飄揚的梅花,還是讓人心頭一亮,也許[小門神]最值得回憶的,也只有這一點粉紅色了吧。

(本文原刊載於微信公眾號“看電影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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