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南方人第一次見識到北方澡堂時都會被兩件事“嚇懵”:無遮無攔的空間以及互助式的搓澡。
即便當下人們已經用起了高檔的沐浴露,搓澡巾卻仍被頑固地保留了下來。
“知道”(nz_zhidao)告訴你,搓澡巾為什麼還活在現代社會裡?
2014年9月17日,中國北京,一家浴池的搓澡台旁碼放著一排搓澡巾。在被潮男靚女所不齒的三大時尚陋習中,“內褲與襪子一起洗”之所以被批判被鄙夷,多是出於生理衛生的考量,而非時髦所需,但又因其節水省電的低碳屬性,反而被更為大膽、前衛的環保人士推崇備至;而“穿秋褲”早已擺脫掉笨拙松垮的舊日憨態,演變為秋褲党們誠實面對真我、率性有為的反潮流先鋒作派。
唯獨“用搓澡巾洗澡”這一桀驁不馴的文明污點,仍然在世人根深蒂固偏見的冷嘲熱諷中我行我素,大行其道。
搓澡巾貌醜、質糙,具備了與“現代化”不可相容的一切特徵。更要命的是,搓澡巾的功用令人不寒而慄——利用最為原始的物理摩擦力祛除身體上的污垢——這豈止是不寒而慄,這簡直就是不寒而慄。
我曾近距離目睹過搓澡巾蹂☆禁☆躪人類身體的極致表演。北方的澡堂子本來就是一個讓儒雅人士無法直視的尷尬處所,一位體格健碩的爺們從冒著蒸汽的大池中,舀出一瓢渾濁的熱水,一個猛冷潑向橫亙在大堂的搓澡椅——這是在清洗上一位被搓者遺留下的泥球。站在一旁的裸男應聲爬在椅子上,腦門朝下,撅起塌癟的白臀,彪形大漢將搓澡巾套在掌間,揮舞著胳膊開始作業。先搓肩膀,再撓熊腰,大腿、腳踝層層推進,聚乙烯材質的尼龍面與嗷嗷待哺的肌膚深切摩擦——摩擦摩擦,對應“受刑者”的形體、身材而發出節奏紛繁的吱嚓之聲。遁音而覓,黑青色體泥被撮成兩頭尖細的圓錐狀長條,順著大叔孔武有力的雙臂揮斥的方向,嗶嗶落下。
北方一直有上澡堂和搓澡的習慣。
僅僅從表像上看,搓澡巾之所以給人以猙獰之感,皆因北方乾燥,與水隔絕,好不容易洗一次澡承擔更多的是去汙潔身之功效。而魚米之鄉日日與水相親,不留藏汙納垢之所,洗澡就是單單純純的沖涼。
你聽聽,沖涼。隨性、灑脫,雲淡風輕,這份豐腴富饒看似漫不經心,實則信息量極大,任由H2O信馬由韁流淌過飽滿的身體實在是一種特權,簡簡單單兩個字,把人與水
怡然自得的和諧關係描繪的心馳神往,為黃河流域自然稟賦所不能及。
事實上,找專門師傅搓澡的增值服務一度是奢侈消費,往往發生在國慶假期幫丈母娘家掰完玉米棒子回城之後,高三鏖戰之前,抑或,“肖申克們”完成改造重見天日當天——攢了辣麼久的“濟公丸”,不一次性給報銷了,虧得很。
這種“斷舍離”式的沐浴方式,隱隱透著浴火重生、重整舊河山的生活哲學,但是這並不是平頭老百姓居家過日子的常態。而通常情況下,搓澡巾代表著“撿肥皂”級別的信任,就像女同胞喜歡組團上廁所那樣司空見慣——嘿!兄弟,幫我搓下背。
兩種語境相疊加,勤儉、協作、延遲獎勵的文化心理密碼昭然若揭。一個幽靈,失落農業文明的幽靈,在移動互聯網時代仍舊縈繞在這個民族的血液,經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