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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的硬度 每個女攝影師心中都有一片堅持

編輯:王娟 圖:Beth Moon / Marja Pirila / Nancy Borowick / Jennifer B. Hudson

文:徐彩虹 / 瀟文 採訪整理:Dave

女性,這個與攝影一直都不太契合的生物,雖然她們在新聞、紀實、藝術等攝影方面已頗有建樹,但是人們總是覺得那只是個例。其實深入社會、藝術各個層面的女性們,她們的理性與感性,剛與柔,以及她們天生的韌性,為攝影帶來了新的、個性化的見解,就像是一種新的語言。而這期品色將通過四位元女攝影的作品去詮釋她們與攝影發生的反應,有觀點、有深度、不能被忽視的硬度

奔波十年為古樹存影 柔弱女子的冒險

 女人,一種與時間競跑的生物,時間的印記是她們想盡方法試圖掩飾的,而美國攝影師Beth Moon,這個在過去的十幾年也一直與時間競跑著的女人,但她的競跑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能記錄下這個地球上最古老的樹木肖像。 

Beth Moon

美國攝影師,擅長黑白影像記錄,作品見諸《Zoom》、《B&W》等攝影雜誌。她用了14年時間,尋找、拍攝世界上最古老的樹。最終選擇了60張照片集結成畫冊《Ancient Trees: Portraits Of Time》。她的作品在法國、義大利、加拿大等各大畫廊都有展出過。

古樹—刻在時光裡的肖像

這些古老而形態奇異的樹木,是三藩市出生的美國著名攝影師Beth Moon的作品。她環遊地球十幾年,走過英國、馬達加斯加、索科特拉島,尋找並拍攝了這個星球上活的最久的樹木,據說這其中有些個頭巨大、形態奇異的樹已存活了四千年之久。Beth在自己的個人網站上寫道:“我拍到的大部分古樹之所以還存活,只是因為它們生長在人類文明沒有到達過的地方……有些物種僅僅存在於地球上最與世隔絕的角落裡。”

影像上的古樹,源自于索科特拉島,這些壽命超過五百年的龍血樹,外觀獨特而原始,有著垂直的樹幹和拱形的樹冠,繁盛茂密。龍血樹的形狀為山羊等其他生物在炎熱日光裡提供了天然的蔭涼。它們的枝幹伸向天空,從上方俯瞰,它顯然像一個大大的蘑菇。龍血樹的樹幹切開後會滲出猩紅色的汁液,是珍貴的醫藥材料和染料,被古羅馬的角鬥士視為治癒傷口的珍寶,也被當地人廣泛用於巫術、煉金術與民間魔法。

島上的乳香樹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寶,索科特拉島擁有這世上九種獨一無二的芳香樹種。聞著這些乳香樹所滲透出來的甜香而價值連城的琥珀樹脂,你很容易理解為什麼它可以在市場上活躍五千年,耶誕節的故事裡用乳香作為禮物贈予聖嬰也成為了當今節日禮物的靈感。島上的人們祭祀或聖會,會大量燃燒這些樹脂,它們散發的煙霧,被認作是可以引領祈禱者接近天堂的聖物。

另一個神奇的仿佛外星的古樹,便是這些瓶子樹,即沙漠玫瑰。體形圓胖,質感猶如皮革,它們球狀的根幹可以儲存大量的水以應對氣候的乾旱,而到了春天,枝幹的最頂端會神奇的盛開熱烈的粉紅色花朵,頓生硬漢柔情之感,而且沙漠玫瑰的生長仿佛對土壤也沒什麼要求,有些可以將根部直紮入赤裸的礁岩。

古樹生態環境日益嚴峻

曾經的那片廣闊的森林,索科特拉島獨一無二的龍血樹,如今也被列為了瀕臨滅絕的珍稀物種。雖然索科特拉島大部分生態環境仍然健在,但卻備受人口增長、過度放牧、氣候變暖、工業及旅遊業發展的壓力,還有個較大的威脅是索科特拉島因季節性雲量減少造成了島上乾旱等環境問題,而這一點已持續了達數百年之久。龍血樹的汁液也被大量採集、葉子被摘來製作繩子,而一些古樹更被製成蜂巢。種種原因,導致古樹數量銳減,最新的報告表示,該島上已經沒有了自然生長的龍血樹幼苗,很多龍血樹可能會在一個世紀內消失。

古老的樹正一步步與我們的星球告別,那麼這些震撼的影像從某種意義而言,仿佛更是一種無聲的遺言與挽歌。

影像見證時光變遷、保護古老的倖存者

Beth Moon對於樹有著特殊的情結,並擅長黑白影像記錄,“從某種意義上說,樹是這個星球上最大和最古老的古跡,以生命的形態記錄著幾世紀的變遷。膠片凝固的是幾十分之一秒的時間片段,而樹則是自然界最完美描繪時間的載體。”

對於索科特拉島,Beth認為,這樣一種獨特的古樹植被象徵著索科特拉的精神,這些仿佛神話中存在的龍血樹和寓言中的乳香樹與這個與世隔絕的島嶼的文化和大自然緊密相關。而Beth通過一系列的千百年古樹的影像,來探索時間與自然的亙古主題,引發人類與環境深度的思考。

“站在地球上最大的活化石面前,我感到拍攝這些具有象徵意義的樹會產生巨大的意義,尤其是在這個時代,人類正在積極地探索如何解決環境問題並更好地生活。” 而這些影像,可以説明人類更好的保存這些從時間中倖存下來的古老植物,保護這些珍貴的時光見證者,使我們的後人有一天也能夠在現實中真正欣賞到它們最自然的樣貌——而不僅僅是從照片上。

龍血樹之血,葉門,2010年

龍血樹之心,葉門,2010年

晨曦中的龍血樹森林,葉門,2010年

猴麵包樹大道, 馬達加斯加島,2006年

攝影師訪談

攝影之友:你為什麼為喜歡自然的拍攝題材?

Beth:自然的題材使我深深著迷,它在很多方面都表現特別的神奇,這讓我永遠都探索不盡。

攝影之友:你為什麼選擇攝影去表現?

Beth:攝影是一種非常出色的工具,它可以非常準確地記錄一個瞬間。並且在從拍攝到列印出來再現的過程中,也為藝術家傳達自己的聲音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平臺。我並不只是記錄,而是希望能將我在拍攝時感知到的情緒寄託在照片中。

攝影之友:你為什麼會開始這系列的拍攝?

Beth:1999年,我還居住在英國,當時我開始拍攝樹木的肖像。在我第一批拍攝的樹木中有一棵是英國現存最老的樹木之一——Bowthrope橡樹。在我拍完幾個月之後,我得知這棵樹在一場暴風中倒下了。我開始意識到了樹木的脆弱,並決定盡我所能的去記錄它們的存在。

攝影之友:從你的照片中透露出與古樹一般的沉澱與壯觀,你是如何去編輯每張照片的?

Beth:我相信時間在這個過程中扮演著一個重要的角色。我喜歡通過錄製縮略圖的方式考慮圖像的意義。我會在一天不同的時段去觀察它們,然後繼續編輯它們。當整個工作都完成之後,我會列印出其中我最喜歡的,再繼續做改進。因為觀念的改變和不斷的鞏固,一般這個過程會持續幾年,但是這樣使我覺得自己和這個項目的親密和熟悉上升到了一個高度。

攝影之友:在拍攝的過程中,你有遇到過什麼困難嗎?

Beth:我覺得最大的困難之一就是因為一些安全的問題,沒法到達有些地方,比如說葉門。在我去那之前我得等待三年的審批。當我2010年去的時候,情況並不是很理想,但是之後再回過頭來看,我很慶倖當時去了,因為現在那裡的情況更糟糕了 。

透過小孔看本真 文藝女的科學

當一個女人,同時拿到生物與攝影的碩士學位,我們已大致摸清她的脾氣秉性。Marja Pirila遇上暗箱攝影,也是性格決定命運的必然。20年來,她持續進行著暗箱攝影的當代實踐。兒童,這個女性攝影師不可避免的題材,也在Marja的暗箱中有了新的演繹。那是對攝影技術的探索,更是對兒童內心的深入感知。

Marja Pirila

1957年生於芬蘭,成長在北極圈附近,赫爾辛基大學生物和攝影專業碩士畢業。1996年她開始接觸暗箱攝影並著迷,“內/外”系列是攝影師持續最久的一個攝影項目。她已經舉辦過20多個展覽,此外還設計並建造了多個不同類型的三維暗箱。

古法新用 暗箱再煥光彩

“景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自打墨子第一個發現了小孔成像的光學原理,暗箱中的風景逐漸進入人們的視野。文藝復興以來,畫家利用暗箱進行透視繪畫;科學家利用暗箱開展光學探索;哲學家從暗箱中觀照宇宙人生;但我們必須承認,直到與攝影結合,暗箱才算徹底找到自己的“當行本色”。

1996年,Marja Pirila在《光圈》雜誌上看到攝影大師阿貝拉多·莫瑞爾的一組攝影作品,立刻著了迷。這組作品的新奇之處,在於作者對“暗箱攝影”的古法新用。在可擕式攝影暗箱發明以前,原始的暗箱攝影是個“龐大固埃”:牆上掏個洞,房子做暗箱,非常可惜,當時技術還沒有成熟到將影像定影下來。在數碼攝影已經興起的時代,阿貝拉多逆向思維,重操牆上打洞的暗箱作業。當他用黑白膠片,將投射到房間裡的大塊風景清晰記錄下來,便得到了一種超乎日常觀看經驗之外的景觀,原本透過窗外才能看到的風景,現在躍然出現在我們的房間裡。

Marja喜歡這全新的觀看角度,她迫不及待地去嘗試。但當時互聯網並不普及,人們想獲取某種專業資訊總是很難。Marja只知道暗箱攝影的基本原理,實際操作中可謂困難重重。她拿出生物實驗室裡的鑽研勁兒,逐漸改進她的“暗箱”。在經過很多次實驗之後,她發現使用一枚透鏡就能將曝光時間由數小時縮短到幾分鐘,這是一個鼓舞人心的好消息,意味著暗箱中的人像拍攝成為可能。從此Marja不再亦步亦趨地追隨大師的腳步,她賦予畫面更多的涵義——阿貝拉多·莫瑞爾著眼於內、外風景的相遇,而Marja立意於探索這奇特景觀與人之間的微妙關係。

光就是我的家

這組作品中,Marja用的多是童模。長時間的弱光拍攝,這並不是明智之選。兒童天性好動,會降低成像的清晰度,但Marja毫不在乎。身為女性攝影師,她更珍惜兒童對世界的明淨感知。拍攝場地上,Marja也只接受模特原本所屬的環境,她相信環境對於人格的潛移默化。

“我覺得光就是我的家,”她說,“這就是為什麼我是一個攝影師。”光是攝影中非常重要的一個元素,而暗箱攝影,對Marja而言,就像是和光線地玩耍。每一次拍攝都充滿了不確定性,Marja享受這種充滿懸念的等待。在黑暗的空間裡,她屏氣凝神,接受光線的洗禮,靜待魔法的發生,短短幾分鐘,漫長地好像一輩子。

在Marja的暗箱中,光線讓不能相遇的內外兩個空間發生了交集。這樣的觀看帶來一種啟發:就算肉身束縛在三維空間,但靈魂可以跳出維度的限制,活在更廣闊的世界。人類若想實現文明的飛躍,就不能繼續做柏拉圖洞穴中的被動觀看者,應該打破眼睛看到的真實,用更深沉的理性去替代肉眼,注視全然新奇的未知世界。

Paula的房間,芬蘭奧盧,1996年

芬蘭赫爾辛基,1996年

鳶尾花,芬蘭拿烏維,2004年

修道院花園,法國盧昂,2007年

芬蘭坦佩雷 ,2004年

攝影師訪談

攝影之友:你會覺得過多地強調攝影的方式會沖淡作品的主題嗎?

Marja:並不會。這個系列的初衷是拍攝一個紀實片,但在拍攝了一段時間之後照片自己形成了一個新的方向。其實這是攝影的方式與主題的共同選擇。這些照片不僅記錄了人和他們生活的環境,同時也呈現出了一個精神的風景:記憶、幻想、恐懼、夢想的反射。用這種新老結合的方式,我可以用圖像掃描到環境的潛意識層和精神的風景。它們告訴我們不同國家不同年齡層的人的內在,更重要的是它們有助於心靈之內的第三空間的出現。風景不只是在外面,還在我們心裡。

攝影之友:你為什麼會選擇拍攝兒童呢?

Marja:其實在最開始我是拍攝我的家人、朋友和親戚。最近幾年我開始大量拍攝關於孩子的作品,相當有挑戰,也有很多靈感。孩子們總是會很快發覺到並愛上暗箱裡充滿樂趣和魔法味道的環境。對於我來說,最有挑戰的反而是讓他們安靜一小會兒,給我留出曝光的時間。完成之後,玩耍繼續。

攝影之友:你每次的拍攝大概會花費多長時間,需要做什麼呢?

Marja:這些年技術上我在不斷改善:最初我用的是膠片相機,現在用數碼相機。當我用彩色膠捲的時候,曝光時間從幾分鐘到幾個小時都有,但是用了數碼相機之後,曝光時間一般都在幾秒到幾分鐘之間。

拍攝之前,我要先將房間改造成攝影暗箱,而這往往是我一個人去完成。我需要將窗戶都擋上,只留出一個直徑4cm左右的進光口。然後我就獨自沉浸於暗箱中的安靜與黑暗中,直到我看到外面的風景在房間內慢慢顯影,越來越清晰。我想,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盲人再次看見光明……當我取到合適的景之後,我會邀請我的模特進入房間共同完成拍攝。

攝影之友:在拍攝這系列照片的時候,你遇到過什麼困難嗎?

Marja:在1996年的時候我開始探索使用這種方法拍攝人像的可能性。這樣的拍攝方式並不容易,因為我不只是在拍攝場景,還有人。在拍攝這系列照片的初期,還是膠片的時代,我進行了無數次實驗,找出最合適的鏡頭,以縮減曝光的時間。剛開始是用黑白膠片拍攝,之後我想嘗試彩色膠片,而這又是許多次的實驗。

攝影之友:你的拍攝物件是如何看待你的攝影方式呢?

Marja:當人們在自己的房間看到這樣的現象之後都表現的極為興奮。每一次,真實的自然和暗箱所投射出來的美景,都會讓每一個人覺得驚喜,包括我——這個已經在不同的地方和房間看到過上百次這樣的景象的攝影師。每次當看見光將室外風景的每一個小細節都帶入到黑暗的房間裡時,我都像個六歲的小孩一樣興奮。

直面痛苦 譜寫親人離歌 清新女的重口味

 並非每個人都有勇氣將鏡頭對準病重的父母,這樣的拍攝是一種折磨。身為職業攝影師的Nancy,有感于父母面對死亡的從容與堅忍,決定為他們拍攝一組作品。在父母的信任之下,這個項目已經持續進行到第二季,這是一曲從容的離歌。 

Nancy Borowick

一位來自紐約的80後人道主義攝師,國際攝影中心紀實與新聞攝影專業畢業,同時擁有聯合學院的人類學學士學位。近年來她專注於用攝影講述疾病困擾中的人與人際關係。作品常見諸《紐約時報》《新聞日報》《國際先驅論壇報》等報刊。

親情與職業的平衡

恐怕,我是一個不厚道的觀看者。比起圖像本身,我更關心隱身其後的拍攝者,必得如幽靈般潛入照片及作為它對立面存在的延伸空間裡,玩味著引發某人“哢嚓”一下的那股力量。所以,看到《癌症家庭》後,我揣測著作為記錄者的Nancy,究竟如何來平衡親情與職業的關係。這是一個註定以死亡作為結束字元的拍攝項目。實際上,第一季的拍攝已經隨著父親的離世而畫上句點,正在繼續的第二季以母親為主角。在被影像定格放大的病痛孤單背後,作為女兒的Nancy會因為作品的成功感到開心,抑或傷悲?

這可真是一個兩難的命題。“自古忠孝難兩全”,當對帝王的忠誠轉變為對職業的忠誠,我們發現這句話依然有理,Nancy和她的家人會如何處理這個難題?

影像是疏離痛苦的一種方式

Nancy的母親初次得知自己罹患乳腺癌的時候,她以為自己非常平靜,直到走出醫生辦公室,坐上車,她才意識到忘記穿襪子和鞋。這樣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卻在丈夫被診斷為胰腺癌晚期之後,放下痛苦,與他攜手並肩展開與癌症的爭戰。

Nancy說,“看到他們,我意識到生命的價值。他們盡可能好地過著日子,享受著一起度過的時光。”她決定為父母拍攝一組照片,記錄他們在一起的最後時光,展現他們與癌症爭戰的生活狀態與情緒變化。

她忐忑地對父母提出這個想法,他們卻不假思索地答應了。儘管如此,不安的感覺揮之不去地縈繞著Nancy。在一些照片中,她把父母拍得很美,笑容中發散著光輝,相濡以沫中透著濃濃愛意;但更多時候中,鏡頭如實呈現出化療病人的疲憊與虛弱。特別讓Nancy惴惴不安的時刻來了。一張關於母親的照片獲得好評並獲邀在畫廊展出,照片中的母親側躺,柔和的光縱橫交錯在赤裸的胸膛上,將那裡醜陋的疤痕覆蓋起來。Nancy說:“我希望我沒有傷害她”。母親起初感到不安,作為一個女人,她不習慣將術後並不完美的裸☆禁☆體呈現在公眾面前。但最終,她同意了,她信任女兒。

在勇氣的支撐下,母親學會將自己剝離出來,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這些照片,這時病痛也似乎得到了疏離。她看到這個項目的社會意義:將癌症患者堅忍不拔的生活如實呈現,讓其他患者感到自己並非一個人在戰鬥!人生的痛苦一旦得到分擔,人們向苦難抗爭的勇氣就會倍增。於是乎,這個家庭用信任與愛,化解了一位攝影師在職業忠誠度與親情倫理上的兩難。

從容唱響的離歌

Nancy的父母無疑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模範夫妻,Nancy也著力於表現這一點,但照片沒有刻意用力的痕跡,只是適時捕捉。親情的紐帶讓她可以拍到父母最真實的一面。

在Nancy的照片中,所有的感情,痛苦、喜悅、悲傷、沮喪,一個也不回避,人在困境中的掙扎自救與互助,表現得淋漓盡致,我們從中感受到人性的微妙與生命的厚度。夫妻並排坐著輸液,看似不交流,卻呈現出精神上的默契;父親在馬桶上接電話,母親似在向隅而泣,畫面充滿故事與張力;床頭掛著夫妻照,而母親獨自蜷縮在被中,這直接的對照讓人心碎……

死亡是最終的歸宿,但我們可以選擇面對死亡的姿態。Nancy用鏡頭與父母一同譜寫一曲哀而不傷的離歌。

豪伊離開後,勞雷爾獨自躺在寬大的床上,病痛耗盡了她的能量,即使在夏天,也需要蓋好幾條毛毯

在去長島參加豪伊葬禮的路上,勞雷爾靠在他兒子馬修的肩上休息

豪伊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可以活這麼久。所以他早就在他家裡的桌上放上了一封信,留下他最後的話,而這一切會在他死後變得有意義

親戚為這個癌症家庭帶來的維他命和補充品,以減緩豪伊的病痛

豪伊和勞雷爾緊緊相擁。這對結婚34年的夫妻,從未想到兩人同時被診斷出癌症晚期第四階段

豪伊和勞雷 爾坐在浴室裡,他們接到了腫瘤醫生的電話,通知他們最新消息,他們的掃描情況都不錯,腫瘤都在減少

一次化療之後,豪伊筋疲力盡,午覺之後,勞雷爾用吻叫醒丈夫

經過上次癌症發病,勞雷爾又扔掉了一頂假髮。美髮師正在為她做新的假髮

豪伊把這些椅子叫做“他和她”的椅子,在醫院做每週一次的化療時,他們總是並排坐在這裡,相互陪伴

豪伊和勞雷爾手上戴著一對醫用的手帶。他們是彼此的病友、看護者以及丈夫和妻子,是彼此最大的精神支撐

2013年1月,在進行下一階段治療前,豪伊和勞雷爾去佛羅里達州那不勒斯進行最後的旅行

攝影師訪談

攝影之友:你是什麼時候決定開始拍攝《癌症家庭》的?又是如何跟你的父母溝通的?

Nancy:幾年前,我的母親的乳腺癌第一次復發,我花了一年的時間去記錄她與癌症的鬥爭,以及她與她的丈夫,即我父親的感情變化。她最終戰勝了病魔,而這一起看起來好似很正常。但是差不多兩年後,她得知自己的病魔又回來了。然後,在2012年12月,我的父親收到了胰腺癌的診斷書。在一個月內,他們都在格林威治醫院,肩並肩的接受治療。我想要盡可能多花些時間與他們相處,而此時我決定我要記錄下他們。我想要記錄下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個時刻,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我想要記住他們的精神,他們對彼此的愛,以及我對他們的愛。我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們,他們很快就答應了。

與此同時,拍攝我的家庭其實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因為那是我的生活,它毫不掩飾赤裸裸地殘酷地展現在我面前。我無法剝離自己的情感,因為我的拍攝物件並不僅是我拍攝中的一個人物而已。所以在拍攝的過程中,我不得不將它看做是我進行這個項目的一個任務,這樣我在拍攝的時候才能不被情感所影響。

攝影之友:你是以怎樣的心情完成這次的拍攝的?

Nancy:當我在拍攝我的父母的時候,我的心情就像是過山車一樣,起伏不定。在拍攝時我得一直強忍著自己的淚水湧出來,強迫自己忘記他們是我的父母,把他們只是當做拍攝對象。我知道我想拍攝這些照片是因為我希望在他們離開我之後,能夠記住他們的音容笑貌。他們並沒有糾纏于自己不久于人世的事實,而是選擇去感受生活,去體會生活對於他們的意義。我也學著像他們那樣,這讓我對生活變得心潮澎湃。

攝影之友:你拍攝時有遇到什麼困難嗎?

Nancy:在拍攝這組作品時,我並沒有遇到什麼問題。偶爾醫院的醫生和管理人員會對我表示不滿,因為在醫院裡有一些拍攝的規則,僅此而已。有時候光線是一個挑戰,但這個問題我可以解決。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我必須記住自己只需要盡可能多地陪在他們身邊就好。在無聊的時刻,親密的時刻,傷心的時刻,所有的時刻!

攝影之友:每張照片都顯示了你父母病情的不同階段,你一般多久拍攝一次,後期又是如何編輯這些照片的?

Nancy:當我開始一個拍攝項目時,那它就是我的首要任務。我推掉了其他所有的工作,盡可能多的在家裡陪伴我的父母,當他們開始習慣我每天都圍繞在他們身邊的時候,他們就會忘記我的存在,繼續正常地過他們的生活。

當在編輯這些照片的時候,我意識到其中其實有很多不同的 元素。是的,他們都得了癌症,並且一起接受治療,但是當我嘗試去描述他們的關係時,我發現整個故事開始變得龐大起來。他們是丈夫和妻子,是病人和看護,當他們都生病的時候,他們是如何去照顧對方的呢?我花了更多的時間與他們相處,我看到了他們的關係是如何演變的。我的父親開始理解我母親在過去的18年是如何與病魔鬥爭的,而他們都學會了如何去求助別人。

如何編輯照片對我來說還很困難,我母親還在,故事還在繼續。因為我的母親還在與疾病抗爭,哀悼我父親的離去,面對自己的死亡。我對每一張圖片都有著感情,所以如何抉擇編輯是個巨大的挑戰。

收集重組生活 清純女的重口味

對於女孩,感性總是一個先行詞,但是女攝影師Jennifer B. Hudson好似卻並沒有那麼感性,她的作品《醫生》中透露出來的是那種理性與冰冷,讓我們完全看不出來是出自一個女攝影師之手。但是深讀作品,那種女性對周邊事物的敏感與細緻,對世間疾苦所表現出的柔軟卻又從中散發出來。女性的剛與柔,感性與理性,在她的作品中得到了最好的詮釋。

Jennifer B. Hudson

生於1979年,2001年畢業於德克薩斯大學音樂專業,2014年獲得新墨西哥大學的藝術碩士。她的作品都是經過精心佈置而成,極具特色。她的作品刊登於世界各大雜誌,舉辦過30多次展覽。

柔情與硬朗之糾葛

波士頓著名女藝術攝影師Jennifer B. Hudson的作品極具高度的個性化與想像力,無論是沉悶壓抑的《Madic》、造型怪異的《Flora》、還是神秘詭異的《Baptism》,每一系列的影像都會第一時間吸引觀賞者的眼球,叫人大為驚歎。也許你對於這些作品的第一反應是突兀與硬朗,然而其中強烈而詭異的沉寂所散發出來的吸引力,卻讓你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一種細膩與悲憫的柔情,也許,這就是Jennifer的天性流露。

Jennifer B. Hudson在德克薩斯州的田園長大,環境給予了她天然的想像力與好奇心,從她強烈的個人風格的藝術作品中,觀者可以感受到其敏銳的洞察力和深層意識,而這也直接映射了她的成長與生活經歷。Jennifer B. Hudson的作品靈感多來自於女權主義、信仰、信任的純度、硬度的考驗和對人際關係的研究,她對於那些年代久遠的舊物有一種探索的天賦,喜歡尋找那些被遺忘的回憶、自然中的機械,然後用一種怪誕卻又沉靜的手法,細膩而充滿深情地融合於看似冰冷硬朗的作品中。

影像是生活的收納瓶

Jennifer B. Hudson的系列作品《醫生》,是一組用十幅圖像來探討個體在病患和康復過程中的人際關係寬度的作品。肖像與器械、熱度與冰冷,再一次碰撞出一系列看似古老久遠、詭異而讓人深思的圖面。Jennifer和她的丈夫共同為攝影場景專門構建了真實環境,使用了具藝術風格與精良製作於一身的舞臺意象,由此產生的成品影像中融合了特定場地表演藝術、雕塑、攝影等元素,並用一種獨特的角度探索了個體對於機械或者其他物件比如空間本身的一系列互動反應方式。

《醫生》這組作品是對片段,記憶,及Jennifer 所知道的人的關係或是她在成長中所觀察到的關係的一個集合。她就像是一個收藏者,將平時所收集到的資訊都裝入圖像這個大瓶子中。愛情筆記、書信、遺物、牛奶、蜂蜜……畫面中的每一個元素對於人物關係的塑造都至關重要。

細膩的拍攝手法,精良的後期處理,使得最後的數位印刷黑白照片中的一切都仿佛來自于另一個時空,叫人過目難忘。

共鳴覺醒於生死

這些看起來冷寂而壓抑的棕黑色調影像的拍攝場景,被設置在稀疏零落的醫務室、或者那些彙集了廢棄機器、醫療交互設備的實驗室,受試者通過電線或吸力等很另類的方式與機器設備相互關聯。作品中,可以看到他們佝僂的身體、低沉的頭部、緊閉的雙眼、安靜的平躺,亦或是無助的陪伴,一切都看起來那麼的寂靜、冷清、疲倦、病態、壓抑;然而靜下心來,再深一層,卻可以感受到詹妮弗心中的那些獨白,那是病者對於愛人間的親昵的回憶、生命中錯過的遺憾和對治癒的渴望等等,她不愧是一位見活力於病衰、硬朗與悲憫之心共存的洞察人性深度情緒的心靈捕手。

生老病死,人之根苦。而這些精心製作的影像作品,卻仿佛是一種開放式的方法,引發觀者就這些脆弱敏感的話題進行一種無聲的深談。靜靜地與這些影像獨處,我們常常會不由自主地想起身邊與病痛掙扎鬥爭的那些人,它留下的是無限的憂鬱和對生命與死亡的深度思考,觀者與攝影師的共鳴,由此覺醒。

機器逐頁地掃描著這個男人的自白書,關於秘密、痛苦,這些最終都被轉換,從容面對

攝影師訪談

攝影之友:你平時都會關注什麼題材?

Jennifer:我喜歡關於人類的題材。我對於同情心、壓力、關係、靈性、人類本性都很感興趣。我特別喜歡觀察人類的戀情,他們如何從認識到發展,甚至最後破裂。我喜歡去探索人們如何相互交流,相互影響。我希望自己的經驗可以和別人有更多的交流,人們與我萍水相遇,並成為我創作中的一個元素。

攝影之友:你為什麼會用機器去表現你的主題?

Jennifer:我很喜歡將丟棄的,或是人們不需要的物體再次組合,重新定義它們,並且人性化它們。在很多作品中,機器的形狀其實是為了回憶一個鮮活的人體,或者說一個平常、舒服、可識別的物件,給了這個機器一種個性或是一種情感基調。它們都以某種方式與人類的身體連接。而《醫生》是一組對於互相深愛、關心的人類關係的呈現。這些作品是對於這些情感關係的測試,他們之間巨大的力量,他們治癒雙方的方式,對親近的人宣洩、傾聽彼此的聲音,且珍惜彼此的情感。

攝影之友:你是如何構建每個畫面的?

Jennifer:在這組作品中,我的前期構架非常完善,所以在我開始拍攝的時對於最終的效果都了然於心。由於最終作品是由多張作品合成而成,所以前期的實踐對我來說都很重要。這是種物理的裝置和數碼結合的拍攝方式。舉例來說,每台機器其實最初在房間中都只是一個裝置,但是在後期數碼合成的時候,我並沒有按照比例去給機器添加東西,尺寸失真的旋鈕或是管道,這些都是分別拍攝,最終合成在一起的。所以這是物理裝置與數碼的一次相遇。我在完成畫面的過程並不會像畫面所看起來的那麼刻板,在組裝它們的時候,我會有很多新發現,我非常享受這個過程。

攝影之友:你覺得自己是個女權主義者嗎?

Jennifer:我非常希望能在我們的文化和日常生活中看到大家性別平等,沒有性別歧視。相比於女權主義者,我應該更是一個人道主義者。

攝影之友:你覺得你的女性身份對你的拍攝有影響嗎?

Jennifer:我對性別問題挺感興趣,人們如何各自成長,他們的思想又是如何形成,如何影響我們的生活。對於這些才是我的關注點。雖然我的作品中使用了大量的女性符號,但是我更感興趣的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關係,以及性別認知對我們日常生活的影響。

via Foto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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