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陳豆子
粉條、豬血、豆腐再加上時令蔬菜,用高湯熬煮,盛到大碗裡端上桌前再點上些辣椒油,這熱騰騰香氣撲面讓你垂涎三尺的不是別的,正是安陽扁粉菜。
扁粉菜之於安陽人,就像胡辣湯之于周口人,豆汁之于北京人,熱乾麵之於武漢人一樣。那個把人踢翻灌碗豆汁看是不是北京人的段子在這裡也不必贅述。如果這位被灌下的是碗扁粉菜,站起來對你說:“再來八毛錢類餅!”那一定是安陽人無誤。
扁粉菜可以說是安陽人一天最重要也是最美好的開始。上班之前,到家門口熟識的小店裡,要上一碗扁粉菜,配著油餅一吃,高湯裡的油水和粉條裡的澱粉,好像能給人一整天的能量,豬血的軟嫩和青菜混合出鮮香,油餅也扎扎實實的填滿你的胃。等到這樣一碗給人滿足感的扁粉菜下肚之後,就可以該幹啥幹啥去了。
大學時有位同學是位安陽人,那時聊天,他每每總會說起,啥時候去安陽了帶你去吃扁粉菜。我就追問扁粉菜是個啥?一番講解之後我說,我大老遠跑到安陽,你就請我吃個早餐?他一邊對我搖著頭一邊說,你是不懂扁粉菜有多好吃。從那以後,我就記住了扁粉菜這個名字,總想找個機會嘗嘗這扁粉菜到底是個啥,但卻總也沒有機會。
扁粉菜在安陽可說是“稱霸一方”,甚至安陽有個地方門戶網站就叫“扁粉菜社區”。可是這麼牛的扁粉菜,一旦離開安陽好像就悄無聲息了。在其他城市,極少能見到扁粉菜的店面,即便有味道也很難保證正宗。以至於一些在外打拼的安陽人,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來上一碗扁粉菜過過癮。
我真正吃上扁粉菜已經是畢業之後的事情了。那位安陽的同學畢業之後和我一樣待在了鄭州。那時我有些事要到安陽一趟,就找到他想問問他安陽有啥好吃的,所謂老饕不走空,就是我這種心態。誰知他說,走,我跟你一塊回去,回家看看。
我們到了安陽已經快到中午了。同學說,中午想吃啥?我請你。我脫口而出,扁粉菜!
我好像能看到這同學臉上的黑線,這大中午的還去哪吃扁粉菜啊!
最終,還是在我的堅持下,同學終於同意中午就吃扁粉菜。我們在街角找到了一家店子,問老闆還有扁粉菜麼?老闆說,有!就是這了,我說。
等到那碗扁粉菜真正端到我眼前的時候,我也有點怯了。雖然看起來就是普通燴菜的樣子,可是上面一層油汪汪,怎麼看都不像是適合早餐吃的東西。
我問同學,恁早上就開始吃這?
是啊,早上來一碗,一天都不餓,就是不知道你吃慣吃不慣,他仿佛帶點戲謔的看著我。
還好我是當午飯吃,我只好這樣寬慰自己,這樣的菜色在外地推廣不起來也不奇怪。可是當我真正把扁粉菜送進嘴裡,這個想法又被推翻了。高湯的濃香,豬血的軟嫩,搭配扁粉條的彈牙口感,而且也沒有那種油的糊嘴的感覺,特別是其中偶爾蹦出來的辣椒的輕微刺激,更把香味提升了一個級別。
不知不覺間,一大碗扁粉菜就都進了我的肚子。我甚至還想,等回到家我也開家扁粉菜店,說不定能發財。可等到吃完結帳,兩個人居然一共只花了十來元,我就又把靠賣扁粉菜發財的夢想暫時放下了。
從店裡出來,同學對我說,看你吃的還挺香啊?我說,那是,確實是好吃,下回來還得吃。他說,下回咱倆還來吃。
誰知和扁粉菜這一別又是數年。
那年我又要到安陽出差,想起了那位同學,此時他已經離開鄭州回到安陽安家落戶了。他原本在鄭州的工作收入還不錯,幾年下來也算立住了腳,這樣居然也能說走就走。我嘗試從其他同學那裡打聽了一下他離開的原因,大約是這兩年他父母逐漸上了年紀,身體開始不好,他就毅然決然的辭掉了這邊的工作回到了安陽。
到了安陽,我就給那同學打了電話。他還是那句,想吃什麼?然後不等我回答就搶先說道,扁粉菜。我們兩個在電話裡都笑了。
等到我們兩人在扁粉菜店裡相對而坐,我又問起了他為什麼回來。
正好這時,老闆把兩碗扁粉菜端到了我們面前,那濃郁的香味填滿了我們之間的空氣。
他吸溜了一口碗裡的粉條,才回答我,主要是捨不得這扁粉菜啊!
其實我知道,他不是捨不得扁粉菜,是捨不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