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微博上，網友@竹浦歸菱閑 發了一組24年前，韓國電視臺去探班《東邪西毒》劇組的圖。
估計許多人都跟Sir一樣，點開，就看得停不下來。
那時36歲，隨便街拍，都散發出強大氣場的梁家輝。
銀幕裡憂鬱，銀幕外搞怪的偉仔（32歲）。
還是TVB記者的古巨基，採訪38歲的哥哥。
另外還有——
38歲的林青霞、30歲的張曼玉、27歲的王祖賢，29歲的劉嘉玲、33歲的張學友……
不過——
韓國SBS電視臺記錄下的，是他們面對鏡頭的笑臉。
背後的辛苦，同樣值得書寫。
《東邪西毒》開拍於1992年，拍拍停停，兩年後才完工。
王家衛曾說過：
如果《阿飛正傳》是酒，那麼《東邪西毒》就是鴉☆禁☆片。
要制出讓人醉生夢死的鴉☆禁☆片，不是人人都熬得住。
劇組在陝西榆林的沙漠拍了一年多。
所有人每天要開車三四個小時，才能到片場。
梁朝偉多年後，還對當時的辛苦念念不忘。
2008年在坎城接受採訪
墨鏡王“折磨演員”出了名。
他曾經在採訪中說過，要把演員自己都不知道的部分挖掘出來：
不擇手段，騙，罵，怎麼都會的。
劉嘉玲在拍了幾場戲後就回了香港，所以戲份很少。
坊間流傳最廣的說法是——
她到了沙漠後3周沒法洗頭，想出去洗個頭，被墨鏡王拒絕了。
實在受不了，就走了。
林青霞在這部戲裡，第一次跟王家衛合作。
採訪中，她笑得很開懷。
拍戲的時候，其實好鬱悶。
她出演的慕容嫣為情所傷，有自我認知障礙，開始精神分裂。
長髮束起來是哥哥，放下去就是妹妹。
墨鏡王要她演出雄雌莫辯的感覺。
剛在1992年演完東方不敗，大紅大紫的林青霞，本來覺得這是個小case。
結果演了幾場，無論怎麼擺姿勢，都過不了。
理由是——
太像東方不敗。
她不懂——
我不是演男人嗎？男人不就得這個樣子嗎？
在沙漠裡過38歲生日的時候，跟大家一起圍著蛋糕唱歌，她其實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切完蛋糕，還哭了，“覺得好丟臉”。
SBS電視臺拍到的生日會
直到有一次在山洞裡拍戲，空間很小，又打燈，放煙，工作人員還在一邊抽煙，空氣很糟。
導演一直重拍，拍到天亮，林青霞完全垮了。
墨鏡王突然笑著說——
青霞快瘋了。
那一刻，她才突然悟道，該怎麼演——
慕容嫣與東方不敗最大的不同是，她的分裂。
之後，她終於演出慕容嫣身上，“瘋掉”的感覺。
《東邪西毒》拍完14年，她跟王家衛說——
拍了一百多部戲，因為有《東邪西毒》，少了遺憾。
比林青霞更苦的，是出演男主角歐陽鋒的張國榮。
唯一一個從頭到尾全程在榆林拍戲，最後一個離開的演員。
採訪時，哥哥用韓語笑嘻嘻跟大家打招呼。
但實際上，他到榆林大漠裡沒多久，就被蠍子蜇了後腦勺。
而且，還是有毒那種。
當時大家都傻眼，只好找了幾個當地人，用土辦法——把蠍子泡的水塗在傷口上。
當天晚上他一夜都沒合眼。
我脖子痛，心裡害怕，想到這樣就被毒死了，真的很不甘心。
雖然苦，但片中他的戲份最多——也值了。
演張國榮大嫂的張曼玉，就沒這麼走運。
別看她在SBS的鏡頭裡擠眉弄眼，十足的少女憨態。
實際上，她扮演的是個絕對的悲劇人物。
因為歐陽鋒遲遲未表明愛意，嫁給了他的大哥，一輩子傷心。
Sir還記得她笑著笑著，突然就哭了的樣子。
還有這段臺詞：
我一直以為是我自己贏了，直到有一天看著鏡子，才知道自己輸了，在我最好的時候，我最喜歡的人都不在我身邊。如果能重新開始那該多好。
僅寥寥幾場，說盡戀愛之痛。
更慘的，是王祖賢。
她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來參演就是因為王家衛。
明明預告海報有她。
視頻中也能看到她帥氣的扮相。
但，最終成片，戲份幾乎全部被剪掉——
只有臺灣版本出現8秒剪影。
原因是王家衛拍著拍著，臨時改計畫。
張國榮之前演東邪，改成西毒。
結果，演對手戲的王祖賢，戲份也就沒了。
墨鏡王拍片，一向如此。
用膠片當草稿，再剪剪剪。
用他的話說——
反正有什麼應該拍的都拍完，以後沒機會了。
那時，林青霞很不爽王家衛的“無情”。
我一直不諒解，導演為什麼要瓦解演員的信心，為什麼演員千辛萬苦演的戲會被剪掉？
後來才慢慢發現，留下來的，才是真正的精華。
正是因為從導演到演員這種豁出去拍戲的態度，才讓90年代的韓國電影電視界把許多香港演員當偶像。
SBS電視臺會千里迢迢跑來採訪《東邪西毒》劇組的演員，絕非一時興起。
韓國本土電影發展緩慢，而港片正處於黃金時代。
當時很多韓國人都很迷港片和香港演員。
張國榮在1989年到1994年，一直是韓國“最受歡迎的海外影星”。
1998年，17歲的全智賢採訪張國榮
1989年的時候，他拍的一個巧克力廣告，就讓銷量增加了300倍。
韓劇《製作人》就有提到。
1987年的《倩女幽魂》在韓國，一上映就是1年半。
李俊基就是看過《倩女幽魂》，對王祖賢念念不忘。
然而看看現在的韓國電影，卻早已走在香港電影前面。
可惜，可歎。
這樣的人，這樣的片，都不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