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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故事,是一個胖女孩的成長史。主人公是千千萬萬胖女孩中的一個,她沒有變瘦的力量。表面上,她過著說不上滿意、也不特別痛苦的人生。內心裡,她經歷過挺沉重的自我懷疑,想努力變得“正常”,卻常常遭遇失敗。然後,她陷入了若無其事的難過的生活。
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經歷。眼睛太小了,牙齒不整齊,個子不夠高,有點胖,這些煩惱幾乎每個人都有,聽起來是那種特別普通的、不值得大說特說,也總會有人安慰說,那沒什麼。但它們帶來的煩惱,磨人且持久。因為自己外表而糾結痛苦,這種感受可能持續一輩子,巨大地影響性格。而且,儘管我們用了很多方法來改變這件事,它也一直存在。
慢慢的,別人的目光和自己的目光,會讓對外表的不滿變成一種不再試圖解決的情緒,並且導致一種無所謂的人生。就像這個女孩說:“我早早就學會了若無其事的難過。”
我想當個走在路上也不起眼的人
Miya,20歲,大學生
一、我沒管住自己,我成了胖子
在我九歲的時候,爸爸去世了,從那時開始,媽媽買來的麵包蛋糕成了我的主餐,而從前那個樂觀活潑、跟著爸爸到處跑的女孩變得沉默了很多,更多時間都宅在家裡。媽媽經常不在家,我的飲食習慣也不太規律,經常是好久不吃飯,一餐吃好多,又喜歡甜食。小學六年級的某一天,突然意識到這些事時,我的交際圈已經變得很小了,自己也變胖了好多。初中、高中也沒有發生任何奇跡,我在青春期裡不可遏制的胖了起來。
上大學,這個城市的飯菜口味更重,油鹽辣是每道菜必備,我又被食堂的飯菜養胖了。室友常常說要買吃的,我害怕不合群,總說一起去,慢慢地更管不住自己了。
體重從來沒有帶給我太多快樂,我做不到像很多人說的通過 “隨便套件衣服不必在意款式”或是“做一個快樂的吃貨”來保持樂觀,別說看款式,有時候想買到適合自己身材的衣服就夠難了。至於吃東西,它帶給我的快樂和滿足感很有限,更多的時候,體重對我來說僅僅就是煩惱。
身材越胖,我越自卑。大概胖這件事真的和基因有關吧,有的朋友,比我吃的多好多卻仍然保持好身材。但我卻自顧自胖著。
二、被嘲笑,反抗只怕讓自己更丟臉吧
胖成了我被攻擊的弱點,“玩笑”或惡毒不在少數。學生時代的生存法則既簡單又複雜,青少年不考慮“政治正確”,貧窮、不漂亮或是胖,都可以成為一個小孩被攻擊或取笑的原因。
我在很多方面都特別自卑,體育課的體測是我最煩惱的,沒辦法逃避要硬著頭皮參加各種運動,但往往又因為身材、運動的樣子等等再次遭遇異樣的眼光。
初二那年,媽媽因為種種緣故需要離家一年,而班裡又有很多以欺淩他人為樂的同學,這讓我一度非常抑鬱。欺負不在少數,但無論是罵回去或是反抗大概在別人眼裡都只能讓自己看起來更丟臉,我因為這些傷害一度厭學。
三、我很後悔沒有及時安慰那個被欺負的女孩
高中的前兩年,我活得更痛苦。在家因為和媽媽的矛盾鬧得不可開交,在學校的狀態也是一片混沌。那時候,班上有個女孩子被欺負了,最初是被班上四個漂亮女生組成的小團體排擠,後來愈演愈烈,班上的男生也加入進來,當著她的面用很難聽話侮辱她,她後來轉學了。
那是個特別普通的女孩,微胖,成績不是很好,相貌不是很好,夏天的時候她不會穿短袖校服,總是穿厚厚的校服外套,這些都成了她被攻擊的理由。在我的記憶裡,她只是個普通的、善良的女孩,對周圍的人都很好、很溫柔。
後來有一次,這個女孩被那些人欺負哭了,我沒能及時安慰她,這讓我覺得有點後悔、有點遺憾,像是你好不容易有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卻沒能完成。
我也說,讓她別去在意那些人那些話,勸她更快樂、更強大。可是我自己也有被欺淩的經驗,這種事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呢。我的安慰真是夠蒼白的。後來不知道是轉學還是退學了,她再也沒在班上出現過。她走之後我很後悔,如果當初再多關心她一點,可能一切都會不一樣,即使當時我也自顧不暇。
四、如果可以,我想當個走在路上也不起眼的人
我試過各種各樣的減肥方法,但因為體質原因,又缺乏毅力,效果不大:
初三,每天都跑步機跑步+仰臥起坐。跑步時間每天遞增,後來穩定在半個小時,不知道是我堅持不夠,還是鍛煉時間太短,沒多大作用;
高一,吃了一年中藥,見效不大;
高二,每天擠出時間瑜伽半小時,也沒有見效。
斷斷續續跳鄭多燕和各種健身舞,都沒瘦下來。我想可能是我缺乏“只要沒死就得瘦下來”的決心吧。不過高中時一個男孩,為了減肥加入了體育隊,練了足足一年,胖胖的身材也毫無改變。
我最怕的是跑步,雖然跑步減肥很管用,但你也許難以想像作為一個胖女孩,就連出門跑個步也要被人嘲笑。人們也許覺得那個女孩拼命想要減下自己身上微不足道一塊肉的費力模樣看起來很可笑,但有時這讓我感到有點絕望,像是個閉環。越是胖越不敢出門,越不敢出門就越胖。
其實胖子真的不像很多人想的那樣“自我感覺良好”,都是知道自己胖的。人們總認為胖女孩就代表缺乏自控力、自甘墮落,但胖的原因很多,明明自己真的想瘦,卻一直瘦不下來。
如果可以,我想有個正常身材,不要太胖,也不用非常骨感,我想當個走在路上也不起眼的人。
五、總是被區別對待,我早早學會了若無其事的難過
我對外界的評價變得很敏感,害怕我背後的聲音,別人指著我的背影罵我“這女的怎麼那麼胖”、“胖子真噁心”的時候,我並不像自己表現出的那樣毫無波瀾。總是被區別對待,讓我早早學會了若無其事的難過。
其他的歧視也不少。有些長輩也許是善意的規勸,處處提醒我自己是個胖子,這種過於直白的熱心讓我覺得跟取笑沒什麼區別。還有一次,我去找兼職,對方看了我一眼,尷尬的說“沒有崗位了”。因為身材胖被篩掉,錯過一些機會的事情對我來說並不算少。
到現在,我還沒有喜歡的人,沒有誰的出現讓我想為了他瘦下去,大概是因為胖子被溫柔對待的機會太少了。在網上因為感興趣的事或是共同愛好認識的男孩,前一秒還聊得火熱,用各種方法撩我,等他看到那個女孩在現實中是個顏值低的胖子,態度就會馬上改變。比如不願意和自己走在一起,說話的口氣冷漠的像欠錢的陌生人等等,哪怕當面不戳穿,回去也會冷處理。
我想我已經習慣了孤獨的感覺,不會擁有對某個人心動的少女心了。我早就接受了很多男生都是顏控的現實,但我想也許某天,等我變優秀之後,會有人像工作和生活一樣,讓我願意為了他瘦下來。
六、我的願望:適應這個世界,融入人群
學生時代,如果一個胖女孩成績好,還是能靠它擋住一些惡意。高二到高三是我最快樂的一年,那時候臨近高考,很多同學變得更成熟了,從叛逆期走了出來。對於我的身材,他們不會再去刻意捉弄、取樂,我的日子也好過了很多。
進入大學之後,我和室友的關係也很融洽。這裡的包容性更強,不會像從前一樣,讓我在一個小小的班級裡引起注意。我參加了社團,寫策劃、辦活動,還在校報當記者,參加了學生會,我不再是原來那個無法參與的觀眾了。這讓我覺得自己正在一點點變得更好。
長大之後,我看得更開了,也逐漸發現了身材背後的,我性格上一些需要改變的地方:我脾氣不好、耐心不足,做事難以堅持,每次想到這些,我都覺得自己得更努力才行,要變成更好的人,努力適應這個世界。
媽媽和我的關係也改善了不少,她一直主張我變得更獨立,希望我能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更好的生活,這次寒假回去她還為我準備了減肥的方法和中藥,她說再胖會影響我的生活。
現在的人生我覺得還好,我還沒有體會到求職的殘酷,不過依舊害怕體育。
至於我的願望,我希望能適應這個世界、融入人群,還有就是趕快趕快瘦下來吧。
題圖來自:Eylül Asl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