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 院
薑維琴
下課後,我們總會站在操場上看場院。秋天到了,社員們把收穫的玉米棒子和高粱穗一車車從地裡倒騰到場院來。這時候,生產隊會派出兩個看場的人,二十四小時堅守在場院裡。
村民對場院有一種近乎神聖的敬畏,除了每年的麥收秋收用到場院,一年中很長時間是閒置的。哪怕閒置著,再頑皮的孩子也不會去那裡撒野。即使大隊裡有需要集中的活動,也會把人召集到大隊部門前那個坑窪不平的場地上進行,哪怕坐不下,都坐到了周圍人家的牆頭上,也不會去場院,場院只能做晾曬糧食的場所,這是規矩。
那一年,成垛的高粱穗又堆在了場院裡。兩個初來乍到的男女知青談戀愛,可能大晚上的去莊稼地害怕,村裡又沒有背靜地兒可去,兩個人半夜就跑到場院裡,一頭鑽進高粱垛。高粱穗窸窸窣窣的響動驚動了兩個看場人,倆人一人拿一把木叉躡手躡腳地奔高粱垛去了,本想抓個偷公糧的現行,沒想到兩個忘情擁吻的青年根本沒聽見有人來,這下倒把那兩個看場人嚇著了,扔了木叉,抱著頭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喊:“可了不得啦,偷人啦!”那對戀人慌了神,男的爬起來就跑,女的嚇得腿軟站不起來,坐在場院邊上抱頭直喊:“有鬼呀!”
單調的鄉村生活終於出了新鮮段子,人們添油加醋地把那天晚上的事進行了加工,吸引了更多的人,那一年的場院格外熱鬧,而被驚到的那一對男女很快就在村裡消失了。男知青被安置到其他大隊繼續務農,恢復高考差一點兒就為了這件事政審沒過去,還是我們大隊書記去公社證明後才過的關。那個女知青,事發後在知青點的土炕上傻傻地坐了幾天,被家長接回家養病。再見她,是在我高考的考場上,成了很文靜清秀的一位老師。